萧听澜尽力表现得温和,伸手似乎想摸杨瑛的头,但被避开了。
萧听澜嘴角一扯,扯出来个笑:“嗯,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子。”说着,自觉十分友好地向苏怀月看过去。
殊不知他这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落在苏怀月眼中十分可疑,苏怀月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难道是要用杨九娘来威胁她?
见苏怀月看过来,萧听澜这会儿才终于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笑意,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朕便封她做一个郡主罢。”
苏怀月一时哑口无言。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萧听澜这还不仅仅是“笑脸人”了。
她只好生硬拒绝道:“不必了。”
但刚说完这句话,萧景明搁了笔便闹起来。
“二叔!我也要我也要,既然瑛儿妹妹是郡主了,那我也要当个王爷!二叔,你可不能偏心呐!”
说着还来扯苏怀月的袖子,“二婶,你去同二叔说说。”
这么一喊,打叶子牌的几个人都围拢来。
张彤儿道:“表哥,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杨家这小姑娘嘛?怎的今儿兴致这么好,都封上郡主了?”
赵太后跟着帮腔:“那还不是这小姑娘有个好姐姐嘛……”
苏怀月拒绝的声音便淹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嘈杂之中。
她不知为何,但觉疲累得紧,耳畔的声音时而远时而近,眼前只是一阵阵发黑。还待说些什么,脚下只是不稳,一个踉跄,人已晕了过去。
雨声淅沥,她但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太湖边的那个小屋子中。
推开门,父亲在窗下提笔点墨,正在写他那本《绿石纪闻》。
母亲烧着小炉温着酒,手中握着一卷诗集,时不时同父亲说些什么。
听见她的动静,都擡头笑起来。
忽而又响起敲门声,苏怀月打开门,是思宗与明昭皇后,亲切地叫她:“囡囡乖。”
说着便走进房内,同她的父亲母亲说笑起来。
而后又有人在背后扯她的衣袖,苏怀月回头一看,却是元佑安,细声细气叫她:“阿姐。”一面牵着她的衣袖往里头走。
苏怀月不知为何,明明也是跟着笑的,可眼泪不自禁就落下来,擦也擦不完。
元佑安走出两步,回头唤她:“阿姐,快一起来啊。”
苏怀月“哎”了一声,擡腿欲走。
耳畔却忽响起来女子的呼喊:“苏怀月!苏怀月!你怎么哭了?”
这一脚便踏了个空,梦境倏然破碎,苏怀月猛张开了眼。
入眼是张彤儿的脸,惊恐地拿着手帕来给她擦眼泪:“苏怀月,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苏怀月一阵恍惚,终于看清楚,眼前不是她梦中那个温暖的小屋,而是庭院深深的皇宫。
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
“你到底怎么了啊?”
张彤儿不知怎么安慰,倒有些慌张。
苏怀月哽咽道:“没什么,只是梦见一些故人罢了。”
这些故人,有的死了,有的如今不知下落何方,只在这重重城墙下留她一个孤家寡人。
张彤儿有些讪讪的:“是梦见爹娘了吧?也是,倘若你的爹娘还在世,一定不会让我表哥那样欺负你。”
苏怀月听到此处,更加是抑制不住的哭起来。
张彤儿更慌了,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呸呸,我说错话了。我表哥也不是故意要那样欺负你,他、他其实对你很真心的。”
“当然咯,这些事我来说其实我也还是有点不高兴,不过倘若我不说,我表哥肯定一辈子都不开口的。你晕过去这段时间,表哥一直在这儿陪着你,这会儿是外头有人寻他有要事,才临时走开这会儿的。”
“而且,他不仅给杨家那小姑娘封了郡主,还要给你父亲在京中立个衣冠冢,封个忠国公呢。你知道你父亲当年写了很多文章骂我表哥啦,所以我表哥心里其实很是不喜欢你父亲,这么做已经是……”
说到这儿,张彤儿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妥。
哪有在人家女儿面前说厌恶她老子的,张彤儿挠了挠头:“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知道就好。”
“还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是我偷听来的。我表哥在同我舅母和钦天监商量日子呢……”张彤儿道贼兮兮的,“就是怕你不答应才一直没有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说我告诉你了!”
苏怀月但觉张彤儿的声音像流水一般从耳畔滑过去,她似乎听见了内容,又似乎没听见,只是怔忪地看着窗外。
窗外一树绿茸茸的叶子在雨水之下油光发亮,她恍然惊觉,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不知不觉已立了夏,都快入梅了。
这种淫雨霏霏的时节向来令人烦闷,她从前在太湖畔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呢?
是了,那时候她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只是简单期待着摇船去采摘夏日成熟的第一批莲子。
苏怀月望着那雨幕出了神,不自觉喃喃道:“想吃莲子了……”
张彤儿一怔,倒是听清了这句话:“莲子?莲子有什么好吃的?”
她长在北方,还没吃过南边新鲜的莲子。
许是勾起来这么多回忆,苏怀月一时之间很想找人说说话,便说起来这莲子的吃法。
新鲜的莲子,怎么吃都行。生吃鲜嫩,泡茶清香,煲粥煮汤,都别有其风味。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说得人也疲倦起来,这才住了口。
张彤儿听得食指大动:“我待会就去跟表哥说,教他给你送莲子来。”
顿了顿,又笑,“我也蹭着吃两颗,到底要尝尝是什么味道。”
苏怀月被她逗笑了:“如今时节还早,至少也得等出梅了。”
说着,就又有些困意,只道要再歇会儿。
张彤儿退出来,这才发现她表哥身边常跟着的那个高福不知何时正在窗下候着。
张彤儿奇道:“表哥来了?他怎么不进去?”可伸着脖子一看,却又不见她表哥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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