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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2 / 2)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苏怀月竟而翻身坐在了他的腰间。

如瀑的黑发与白皙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对比,深深刺激着感官。女子细腰如同上弦月,盈盈正是一握,脖颈扬起,在月光之下划出柔美的弧线。

因着苏怀月的主动,这是同过去所有都全然不同的体验。

两个人身体里的火种都在这静谧无声的明月之夜被放肆点燃,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

青草被压倒,散发出蓬勃的清香。

花影乱摇,被打落的花瓣纷纷扬扬,飞旋着飘落于水滩之上。

这一夜很累,苏怀月睡得很沉。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放置在这山谷一侧的一个小房间之中。

房间十分简陋,仓促之下只将床榻收拾了干净。

苏怀月穿好衣服起身往外去,外头候着高福,恭敬道:“战事有变,陛下先过去了,苏娘子可在此稍候,陛下会来接您。”

没想到一醒来便不见了萧听澜的身影,苏怀月心中稍稍有些失落。

但回想昨夜的一切,她面上不免又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身上蔓延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头,苏怀月吃了些东西,便在这山谷里闲逛起来。

昨夜虽有月光,到底是黑夜,许多细节看不大清晰。如今日光之下,苏怀月只感觉这山谷比之昨夜印象中看到的更为美丽,实在是一块宝地。

流水潺潺,鸟鸣悠悠。

绿意喧闹如瀑,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而在这令人心喜的绿色之间,点缀着数不尽的红色黄色紫色的小花。

她带着笑想起来昨夜萧听澜同她说起的幼时趣事,仿佛能随着那些话语在这山谷里见到萧听澜幼时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她便又蹚过小滩,走到山谷中间的花汀之上。

草地之间还留着春风过境的痕迹,苏怀月咬着唇有些赧意,转去走向了生辰石的方向。

生辰石已生了不少绿苔,苏怀月将其一一擦拭干净,指尖从粗糙的刻纹上缓缓抚过,感受其上经年日久的岁月痕迹。

忽而她一顿,在绿苔之下发现了什么。

仔细一看,在生辰年月的旁边,似乎还刻了些细细的线条,能一眼看出来同萧听澜的生辰不是同时刻下的。

苏怀月生了些好奇心,将青苔更拭去一些,发现那细细的线条雕刻的似乎是什么花卉,只是在风吹日晒之下线条有些模糊,看不大清楚了。

苏怀月凑近些想看得更仔细,不免用了些力气,没料到那生辰石竟而就这样被她推动了。

虽然那石头的确并不大,但也没有就这样轻易让她推过去的道理,看来是

苏怀月心中一动,将那石头整个搬起拿开,但见那生辰石下竟然压着一个油布包裹。

苏怀月一怔,不知为何心中忽而喷涌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她想起来赵太后那时说起曾告诉过她父亲这个山谷的存在,又想起来她父亲临死之时拉着她的手谆谆教诲,让她“字字有根据,语语有来历”……

这是父亲教了她一辈子的东西,难道当真不过只是她父亲的违心之语?抑或是其中别有隐情?

苏怀月心中怦怦直跳,深吸一口气将油布包裹拿起拆开,里头另包了一个漆木的匣子。

匣子盖得严实,苏怀月费劲打开,里面还裹着一层防水油布,包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硬邦邦的物事。

临到此刻,苏怀月竟有些近乡情怯,闭了闭眼,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猛将那防水的油布一把拆开。

一时之间苏怀月只愣住了。

阳光之下,静悄悄躺在她手心的,竟是那方……

……传国玉玺。

苏怀月犹自不敢相信,将那玉玺翻出,抚摸玉玺之下的印刻——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果然是这八个大字!

一刹之间,苏怀月只觉记忆如同流水一般直冲入脑海中。

是了,那时南下的时候,她的父亲便少见笑意,总是不知望着何处忧心忡忡,长吁短叹。

后来回到太湖之畔,她以为能过上一段安稳的日子,可待不过几日,她的父亲便抛下她,独自一人踏上远行之途。

那时她只觉得当真是委屈,经历了上京那样可怕的战事,她的父亲竟而还将她一个人抛在江南,固执要去修什么《绿石纪闻》……

可原来,可原来她父亲怀里紧紧抱着的,竟是如此沉重的托付……

士为知己者死。

青簪的儒生抱着怀里那如火烧的一团,只觉肩上担重于千斤,他万死莫能辜负。

匆匆将小女儿交给旁人照拂,便一腔孤勇踏上艰途,绞尽脑汁要按照思宗的托付,寻个地方将这方传国之玺天长地久地藏起来。

从西往东,从南到北,直又走到这玉门关下,他只觉自己来错了地儿。

十余年前他来此督军,这儿尚是一片凄凉萧索,常见靺鞨骑兵肆意横行。如今有强兵壮马驻边守疆,此地竟也初具繁华之貌。南来北往的商人歇脚于此,驼铃阵阵,酒旗猎猎。

他用一个一个的脚印慢慢丈量这做梦也想不到的漠上繁华,摸着怀里那本拿来遮掩目的《绿石纪闻》,于酒肆中不自禁写下《玉门关》一章。

写罢擡眼,十余年前的记忆蜂拥而至。

他忽而便想起很久以前,有位伶俐的女子朗声同他说,这玉门关外有个山谷,谷中流水潺潺,芳草鲜美,比那仙境还要美上三分。她在那儿,为她的小儿子刻了块生辰石。

他心中默默想道,都走到这儿来了,那玉玺便也不急这一时去藏,不如就去看看是否真有这么个山谷,是否真有这么块生辰石,是否那牙尖嘴利的女子拿话来逗诓他?

可那姑娘果然没有骗他。

他拨开那层层叠叠的荆棘灌木,一脚踏入这方隐蔽的天地,发现这山谷比她说上的还要美,还要令人心醉。

而山谷正中果然也有一方小小的花汀,一块满布青苔的石头正巍巍立于其上。长而宽的水草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招手呼唤他一探究竟。

湖水不深,他轻而易举蹚过,一眼便看到那块生辰石。

女子当真一个字也不曾欺骗他。

他望着那块记载着当今新帝生辰的石头沉默不语,想起来玉门关下的太平繁华……忽而只觉怀中玉玺重逾千斤,而他年迈腿衰,再也抱持不住。

他不甘心地朝那块生辰石哼了一哼,最后疲惫地回到山谷里留下的小屋,提笔开始写《赵太后》一章。

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漫山遍野红色黄色紫色的小花,他不由开始细细回想同那女子认识以来发生的一切。

自认识那女子以来,他的运气便不算太好,最倒霉的事情还是在那严冬之日被掳到了靺鞨人的大本营去。

他想起来那时自己也曾有过万念俱灰的时候,而那女子为了安抚他的心情每日在冰天雪地里采了那白瓣黄蕊的小花送予他。

平时伶牙利嘴的女子劝他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却有些笨嘴拙舌,握着那捧花只说这小白花开在冰天雪地,多么令人敬佩,做人也该当如此。

他那时觉得好笑,心中腹诽她常年生活在这北地,却管这花叫小白花,而不知它叫阿刺海。

此刻望着这四季如春的小山谷,他回想这些往事依然忍不住笑意,落笔写《赵太后》这一章,偏偏要写这温暖如春的山谷里开满这冰天雪地之中才会盛开的白瓣黄蕊的小花。

写罢搁笔,他回到那小花汀,将那玉玺埋在生辰石下。

末了又觉得不妥,在那生辰石上刻下阿刺海的形状,也算他不打诳语。

做完这一切,儒生自以为卸下重担,一身轻松地回了老家。

可在那江南的迷蒙烟雨之中,他的目光愈来愈浑浊,腿脚愈来愈不利索,摩搓着手中书页,渐而又比从前更加愁肠百结。

他生怕那玉玺给“萧贼”轻易找到,辜负了胤思宗对他一腔托付,只望“萧贼”也要像他那样挖空心思,千里奔忙。

可他又生怕这玉玺“萧贼”再也找不到,落入靺鞨人手中,届时烽烟又起,太平不在。

他等啊等,等着朝廷何时昭告天下,终于寻回传国玉玺。

等到临了,心中斥责那“萧贼”当真是中看不中用,只得拉着他小女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字字有根据,语语有来历”,认真仔细去修他留下的这本《绿石纪闻》。

苏怀月脑中“轰”然一声,零散的片段在这一刹那忽而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难怪那时她乍听说靺鞨公主阿刺海的名字时只觉得耳熟。原是那时在山谷里,元佑安便曾提到她的父亲曾说起这白瓣黄蕊的小花阿刺海……

难怪临到暮年时,她的父亲总是喟然长叹:“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乎!”

她那时觉得日子再是静谧安详不过,不知她父亲何以如此苦闷,年不过四十余,却已是两鬓皤然,一身病痛。便摇着那本《绿石纪闻》同她父亲顽笑:“知你者,其惟《纪闻》乎,罪你者,其惟《纪闻》乎!”

她父亲听了只是怔怔,摇头苦笑,也并不驳她。

临到死时,她父亲还抓着她的手殷殷教诲:“阿月啊,你好好记着爹爹教你的。为学所求,乃真,乃信。不要以个人得失,影响笔下文字公正。治史尤其如此,每一个字,都要有依据,每一句话,都要有来历。”

“阿月啊,爹爹的这本纪闻,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她那时泪如雨下,沉浸于丧父之痛,只以为父亲临终所言,不过是一个文人的夙愿,她替他好好修录了这本书,完成他遗愿就是。

却原来她父亲千般心思,万转愁肠,都症结于这空山幽谷,湖中花汀……

寂寂空谷,到底是没有在他父亲活着的时候,等来他隐约期盼的那个人。

苏怀月捧着那玉玺,一时只觉胸口发堵,说不出话来。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的父亲还是那个她可以无愧仰望的那个父亲,只遗憾那时她父亲始终不肯将心中症结宣之于口,让她在懵懂间一直未曾好好安抚她父亲年迈衰老的心……

苏怀月将那方玉玺重新包在防水的油皮纸中,又放回漆皮的匣子里,再用油布牛皮袋牢牢扎好,妥帖收在袖间。

起身回到小屋子,正琢磨着萧听澜来接她的时候,她怎样同萧听澜说起这件事,忽而山谷口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却是张彤儿,一面高喊:“苏怀月,你在这里么?”

见到来人,高福的脸色有些奇怪,拦住了她:“张娘子这是有什么事?”

张彤儿蹙眉道:“本姑娘的事还要向你报告么?”

高福讪笑了一声:“姑娘言重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张彤儿同苏怀月说上两句话,他便总是不近不远地跟在旁边,无端倒惹人的厌烦。

苏怀月心中浮起来一些不好的预感,打断了张彤儿寒暄的话语,径直问道:“你怎么来这儿找我了?有什么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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