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后(完结章)
月烬辰在鎏金城待了多日。按理说他应该回仙京看看现在的情况,可他只是派了彻月过去,发现银扬已经开始重新主持仙京大局,知道凡事都近乎尘埃落定后,就说什么也不肯急着回去。
于是银扬托彻月捎来了话。
一是告知银筝与银晚酬皆已下葬,且是破例同棺葬在了停灵崖。
二是说之前月烬辰在度风xue抛洒的灵力确实开始在仙京的土地生效,相信假以时日,品仙台的作用就会远远超过度风xue。
三是诚邀月烬辰——不,应该说是银忱以掌职仙君之名,重返仙京。
月烬辰卧在榻上,捏着眉心,“如今仙京不是没什么大事么,他这么急做什么?我伤都还没养好呢。”
“左护座说,‘吾心安处是吾乡。’您倒是回家了,他的一颗思乡之心还悬着呢。”
“……说人话。”
彻月一本正经道:“左护座说他要回棠梨涧。”
“回”棠梨涧。月烬辰拍榻:“还真是见色忘义。”
“这话左护座也说了。”
“……”
“行,我回还不行吗。”月烬辰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比刚才躺得更平了,他把头闷在枕头里。
金丝枕巾上还满是镜晏的味道。
彻月还没退下,欲言又止,面露难色,最终还是规劝道:“教主,容属下多说几句……焰圣大人如今身兼数职,洗星阁和鎏金城也是来回跑。属下知道教主和大人情深似海,可也得以世间为重。仙京能多为人间出一份平扫动荡的威力,洗星阁也就少一分救死扶伤的压力。更何况,仙境并不大,鎏金与仙京往来也比以前容易得多。教主……”
这番话可谓是挑着教主最软的一处耳朵说的,月烬辰在枕间深深地叹一口气,“我知道。”
“那教主……?”
“我等阿晏这次回来就回去。行不行?”天色暗了下来,阴影轻笼着他,他语气里有小孩子心性般的委屈。
彻月行了礼,转身欲走。月烬辰叫住他:“彻月。”
彻月顿步。
“你最近……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彻月眉目全都罩进将暗未暗的天色里。他回身,站在原地答话:“教主希望彻月能想起什么吗?”
月烬辰从榻上缓缓起身,闲适地坐着,打量着他的下属:“你比我年长不少吧。”
“……教主样貌出众,气质超凡,即使再过百年瞧着也比旁人要惊艳。”
月烬辰忽略了他这迂回的奉承,单刀直入:“我是不是该叫你声叔叔?”
彻月瞬间跪下:“属下不敢。”
月烬辰“噗”地笑出声来,半晌又压低声音道:“思今……他还在怪我吗?”
屋里静了一会儿,夕阳收走最后一抹余晖。月烬辰擡指点亮了房中的灯,灯光映亮二人的面庞。
彻月道:“思今不敢责怪教主。”
“看看,你都能替他做主了。”月烬辰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脑袋,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属下……”
“罢了,”月烬辰摆了摆手,“你退了吧。”
彻月摸不清主人的心思,只得慢慢道:“那属下……”
“我是说,”月烬辰又强调一遍,“你今后不必听我的,也不必再叫我教主了。”
彻月脸色一变又要跪,月烬辰擡手制止。他道:“既想起来了,就回去好好过日子。不用再拜我,也不要再怪阿晏。”
彻月眸光微动。他伸手缓缓摘下了面上遮挡了七年的白玉面具,露出一张略显沧桑,但仍能窥见年轻时英姿俊气的脸庞。
“教主……是何时知道的?”
“关心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月烬辰擡了眼皮,“你对思今这么上心,我心中早就猜到了十之八九。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一直瞒着不提?”
白玉面具挂在指间,彻月道:“我……”
“觉得对不起他们吗?”月烬辰站了起来,“那你就更应该去弥补。”
他走到墙边,推开窗,月色像醉人的蜜酒一样淌进来。“我的爹娘都已不在了。我与阿晏失散了七年,现在的我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给他。”
他并未回头,目光坚定又倔强地望着窗外,“逃避是因为相爱过。可是留下来是因为想相守——我知道这很难,但再难也难不过三十三道天雷劫和满身的龙鳞甲。是不是?”
风吹明月,一室芬芳。
良久良久,彻月将白玉面具放在桌上,颔首行礼:“彻月受教了。彻月告退。”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了,月烬辰仍旧看着远方,眸光有些酸涩。终于,视线尽头出现了一道红影,满身霜华,灼灼风雅。
他慢慢笑了起来,也不顾前面开着的是扇窗,翻身跃了出去。他朝他的风华奔过去,目无旁物,那一刻的笑容比当年在品仙台上崭露头角的少年还要绚烂几分。
他跑得气喘吁吁,在咫尺之间把他的阿晏抱了个满怀。焰熙安反应不及,轻呼一声,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怦怦然加速的心跳声,柔声问:“怎么了?”
“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月烬辰下巴磨着他的黑发。“怎么才回来?”
焰熙安笑道:“今日有几个病人。这么几步路都等不得?”
为了让他养伤,焰熙安就没让他跟着自己。没想到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眼巴巴望着的人。
“等不得。”月烬辰笃定道,“一步都等不了。”
焰熙安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他带得燥了,他伸手环住月烬辰的腰,细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幽香,道:“那……”
“阿晏。”月烬辰几乎是用鼻音唤着他,“我明天就要回仙京了。”
焰熙安倒也不意外,轻轻拍着他的后腰,“我陪你去?”
“好,”月烬辰着迷地闭上眼。他很享受镜晏贴在他心口说话的感觉,仿佛人就是真真实实在他心上与他共吟。“我在高台凌霄殿,为你设绛裹红装,玉堂暖帐。”
他庄重而深情地亲了亲他的额心,“君后。”
月泻光,夜微凉。十指留痕,一步一颤。雪玉肩被攀出绯桃色,他们从窗外走到室内,身后每一道斑驳树影都被打湿了。
翌日,月烬辰腰挂冰魄——月魔化归冰座后,冰魄外层的坚冰也随之消融,现在应该叫血忱了。月烬忱腰挂血忱,仍旧是一身蓝衣,与焰熙安十指相扣,迈出了城主府。
自城主府到城门口,城众们一路夹道相送,每个人眼里都是满满的期待与等候。
“月公子一切顺利!”
“多多回来看看呐!”
“月哥哥!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仙京——”
“小月啊,注意身子……”
二人都一一点头应了,听到“注意身子”的劝诫时,月烬辰还悄悄在底下捏了捏焰熙安的手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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