偎在他的胸前无意识的啃着点心,明明才从睡眠中苏醒,却仍是疲倦得要命,脑子迷糊成一片,什么也想不了。
凌苍低低的说着些杂事,哄着他多吃一点,不习惯一再被喂食,他正欲接过来,手到眼前却顿住了。
手指瞧上去和平常一样,唯中指有一缕印痕,细辨是一条暗红色的线,嵌在指缝中毫无痛感,看起来像凝固的血丝。
凌苍没让他多看,拉下他的手继续轻哄,怀里的人却僵滞了动作,忽然开始簌簌发抖,抖得那么厉害,比数九天寒穿单衣的人更冷。
“云沐!”
他没有回答,从怀里挣出来,探手撕扯凌苍的衣服,固执的要扯开重重遮掩,求证心底最恐惧的猜测。
实在藏不住,便也不再阻拦,由得他扯开了衣襟,露出了内里包扎的绷带,由于适才倚在胸口的揉蹭,雪白的绷带重又泛出了血痕,
他呆呆的盯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良久,伸指轻抚着血红的一点,死死咬住了唇。
“不关你的事,别在意。”
“我差一点……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凌苍掩上衣服轻轻托起他的颔,望入漆黑的双眼:“我知道你不会,是我不该让你遇上这些。”
“为什么我……”他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一些零碎的片段飞速的闪过,模糊成一团。
温热的吻落在眼上、颊上、又在唇上轻触。
“是我不好,我不该强着带你回玉家,遇到了许多让你难受的事。”
他又一次做错,让太多意外搅动了深藏在心底的梦魇,逼得云沐一再回忆起过去,没人能承受这样的痛苦,超出了忍耐的极限。
“我一定是疯了……”云沐咬住唇,听起来极像呜咽。
“没有,你是太倦了,对不起让你这么难受,是我不好,都怪我……”他呢喃的低语,寂静的室内惟有他持续不断的安抚,许久之后云沐才停止发抖,指尖却依然寒凉。
窗口传来了轻啄。
“三哥。”
是明成在低唤,凌苍迟疑了片刻,略微放开云沐。
“你躺一会,我和他说几句就回来。”
云沐安静的躺下,由着他盖上丝被,异常的乖顺。
“三哥,爹发了很大的火,命你立刻回去。”明成一脸惶急,此次父亲的震怒程度前所未有,旁观都胆战心惊。
“我现在不能走。”
“不行,你一定得回去,大哥和你吵了一通之后把事情全告诉爹了。爹听说你差点送命气得把桌子都拍烂了,再不回去爹恐怕会亲自过来,到时候更糟。”
“你告诉爹我不会有事,眼下他身子不好离不了人,等过几日我自会跟爹解释清楚。”
明成苦着脸劝告,“三哥,你比我更了解爹的脾气,该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我顾不了那么多。”他嘴里发苦,当前两般为难,只能护住最要紧的:“请爹原谅我的不孝,暂且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三哥!”话说到这份上,明成急起来,“别做傻事,回去跟爹告个罪挨上一顿骂,再慢慢磨也就是了,他又不会跑。”
“他会。”凌苍无助的叹息,第一次对弟弟吐实:“只要我一离开,他肯定会走,他根本就不想牵累我,特别是……误伤我之后。”
“他……”明成愣了半天,“三哥你当时死活拦着他,是怕他一去不回?”一直想不通三哥为何生死一线都不肯退让,竟是……
“他是暂时乱了心智,不会真伤了我。”
凌苍也不清楚放任云沐离开会导致何种后果,那样混乱的情绪前所未有,他不能冒险,若是伤了人,又或泄露了身份来历……
明成不知该说什么,或许他无心杀人,气机却十分可怖,一瞬间宛如夺人性命的魔神,下手狠辣淬厉,弹指皆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杀招,此刻想起来还冒冷汗,大概也唯有三哥敢这么说,换了旁人……
“要在这里呆多久?我该怎么和爹说。”一想到回家面对盛怒的父亲,简直苦恼之极。
揉了揉额角,凌苍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替我劝劝爹,别让娘知道近几天的事,得了空我自去向爹领罪。”
打发走明成,他回到室内,云沐又蜷成了一团,背对着像已经睡着。
凌苍知道他没有,脱了靴子上床揽住,强迫着他转过来。
“别自责,仅是一点皮外伤,比起你为我做过的,这不算什么。”暖哄哄的气息拂在发上,他始终不肯擡头。
“过几天我带你离开姑苏,找个安静的地方看风景,过远离刀剑的日子,好不好。”想了又想,唯有这种方式能留住他,他已心力交瘁,不能再冒险,家人的宽容接纳暂无可能,一味苛求云沐又何其不公。
加上紫苏的前车之鉴,勉强他在此时进入玉家,无异于慢刀子虐杀。
他微微一动,没有作声。
“你喜欢哪一处,或者我们去北方转转?那里冬天比较冷,要不往南方?不管到哪,我一定会给你带一个江南厨子,你说这样可好。”凌苍自言自语的计划,不时征询他的意见。
“或者去南越看你的故乡是什么模样,听说那里民风质朴,衣饰奇特,去了可要穿一套让我瞧瞧。”
“我……”云沐默默的听,终于仰起脸凝望着他的眼:“求你一件事。”
“我已着人安排了紫苏的后事,会寻一处佳xue厚葬。”凌苍顿了顿微微一笑:“但那个孩子不行,被托付的人是你,与我无关。”
“我不知该怎么教他,我的功夫并不适合旁人练。”云沐咬了咬唇,初次显出软弱的央求之态。
凌苍的目光很柔,话语却很坚决:“我可以替你教他武功,但得由你照顾。”
云沐偏过了头,凌苍又搂紧了一些。
“想把他托付给我自己溜走?我不会放开你。”
云沐沉默了许久。
“有没有问出是谁害了他,我去杀了那个男人。”
“那孩子不肯说,坚持要亲自报仇。”
“弑亲之罪,能避还是避过的好。”像被什么刺痛,云沐忽然蹙了下眉,长睫轻颤:“总有办法能探查出来。”
“好。”凌苍没有多说,修长的手指轻抚黑发,一下接一下。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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