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萧渊终于来到沈牧曾经的住处。
推开生锈不已的铁门，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晚。
难以入鼻的霉味扑鼻而来，萧渊眉头紧皱，下意识将手落在鼻尖。
由于年代过于悠久，墙皮早已脱落，显露出墙面的结构，楼梯特别狭窄，时而时灵的声控灯亮起。
祁文州带着萧渊来到了顶阁。
用钥匙打开房门后，狭窄的空间内只放得下一张床、衣柜，还有破旧的沙发，除此之外仅剩下靠在门旁边的厨房。
床头边的书桌瞬间引起萧渊的注意力。
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桌子上摆放着电脑，以及电脑桌旁边的一些游戏CD和海报。
他走到书桌边，祁文州解释道：“他特别喜欢玩RPG游戏。”
“RPG游戏？”
“角色扮演。”
萧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问祁文州，“我可以打开他电脑吗？”
祁文州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同意了萧渊的请求。
电脑并没有密码，打开便能一眼望见密密麻麻的RPG游戏摆在桌面上。
大部分游戏都占满了电脑磁盘，另外一部分通过Stea打开后，就能显示游戏游玩时长。
大多数都以像素冒险或者解谜为主，其中前两款RPG游戏是他玩的时间最长的。
一千多个小时？！
这算是在众多游戏里，唯一达到游戏时长两个月的。
萧渊点击这款游戏的评论区，只有十几名游戏玩家打出评分。
而他们游玩的时间也普遍不长，基本上只有一个小时左右。
看来这款RPG游戏也称得算是冷门。
萧渊记下了沈牧所有玩过的RPG游戏。
祁文州一脸不解地问道：“你用手机记录这些RPG游戏也是想玩吗？”
“算是吧。”
其实萧渊更多的还是想了解沈牧这个人，了解他喜欢的RPG游戏。
祁文州说：“你可以将他的电脑搬走，这样你就没必要将这些记在手机上，况且电脑也是他买的，放在这就便宜了他们。”
—
凌晨五点过时，灵堂上空荡荡的只剩下萧渊还没有入睡。
他脑海中突然诞生出疯狂的想法——如果能利用科技，将死去的人的记忆储存于云端，通过RPG游戏的方式搭建好地图，就能创造出理想国度。
即便在现实世界中沈牧的灵魂消散，肉体腐烂，他最终也会以游戏里面的NPC出现在他的面前。
灵光一现后，萧渊难以抑制住心中的喜悦，他出国留学之前，就看到在某网上发布的一篇关于实验的学术研究。
这种技术可以通过连接人类的脑电波，获取人脑终端的记忆，通过数据传导模式，兴许可以将人类的记忆储存于云端。
通过将备份好的记忆，植入在虚拟世界创造出来的NPPC就具备了死去人的性格和记忆。
即便肉体死去，在次元世界里灵魂依旧永存。
这就是传说中的永生。
不仅如此，这项技术一旦研究成功，能申请专利，就意味着能真正打破次元壁。
人们常说次元壁是不可能打破的。
可当人类情感寄托在不存在的虚拟角色中，被赋予情感的角色将会有血有肉。
只不过唯一遗憾的是他们彼此间并不能触碰、拥抱，不能突破次元壁说声“我爱你”。
……
萧渊做过最疯狂的事只有两件。
一、亲手目睹他母亲上吊身亡；
二、悄悄地将沈牧的遗体带走。
他不惜一切代价花费数千万元，聘请国外最顶尖的技术人员，妄想打造属于人类记忆终端。
时间转瞬即逝，从一开始确定方向，制定特殊的方案，一次又一次的研究失败……
最终又是三年载，他们成功制造了所谓的游戏。
可由于这项技术并不成熟，在云端上传记忆中途，因为数据加载时，导致沈牧部分记忆存在残缺。
为了将他的记忆重新收集完，萧渊不惜花费无数个日夜，特地根据他的喜好，为他量身定制了一款属于他的RPG游戏。
从零开始学习RPG游戏制作，到后来的人物立绘、故事背景、游戏地图建造。
萧渊也数不清他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也不知玩了多少遍游戏。
最终在测试的时候，游戏中并没有存在问题，他这才和研究团队商量，能否将这款RPG游戏的数据储存于云端。
通过两条数据转换线衔接，加载到更大的地图中，这样一来游戏能融入其中。
同时沈牧也能根据游戏中的设定，以为自己是真实玩家，让他亲自体验RPG游戏。
但很遗憾的是——到后来他的记忆终究没有完全找回。
游戏中反复出现的小狗，画框中的女人，奇怪的副本，其实都是现实中的映照。
暗示着萧渊阴暗的童年中遇到的小狗，对应现实中遇到的沈牧。
画框中流血的女人，沉睡已久的女尸都是萧渊的母亲，为了反复刺激沈牧的记忆，萧渊根据心理学才特意创造出这些。
但在过程中谁也不知道沈牧的记忆是否完全恢复，又或者是只恢复了一些。
只可惜陪沈牧走到第七周目的时候，他好像还是完全想不起来。
不过这些对萧渊而言意义不大了。
起码沈牧的记忆永远存在虚拟端，永远不会消失。
在之后的这些年里，萧渊也可以时常进入到游戏中，像普通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不老不死直至永远……
—
萧渊回过神来时，他刚从太空舱中走出，冷眼扫视着被束缚住的凛。
他平静地说道：“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此时此刻凛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悲痛，他流出血红的泪水质问萧渊，“凭什么？明明我才是真正陪在你身边的人…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呢？”
凛他是个骗子，是个无恶不赦的坏人，他宁可让萧渊打心里厌恶他，也要亲手摧毁这一切。
他每天看到萧渊沉迷于制作新款RPG游戏，撰写着各种脚本，要么熬夜到凌晨要么直接通宵，实在困到不行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他心疼不已。
凛他又不完全是个骗子，在游戏中骗沈牧进入黑洞，妄图让他的数据彻底摧毁。
可沈牧问他是怎么穿越到游戏中的，他告诉沈牧说，他是自愿来到游戏中，自愿攻略萧渊。
在濒临死亡之际，他恰好遇到萧渊，心甘情愿成为了萧渊的人。
这一点他没有说谎，现实中他深感绝望时，是萧渊救了他一把。
他像是找到了希望，不求任何回报，只希望能得到萧渊更多的注意。
而萧渊眼里却只有死去的沈牧……
“我救你的时候你说你没有名字，我给你取名为‘凛’，你说想留在我身边，我也同意了，”萧渊说，“但不代表我喜欢你，我只是出于怜悯才收留你的。”
“凛，你越界了。”
萧渊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活生生割着凛的心头肉，凛眼眶中的泪水抑不住地掉落。
他极力克制住廉价的眼泪，最终被保安拖拽走了。
—
十年又五载，萧渊眼里皆是疲惫，眼下的黑眼圈也成了挥之不去的印记，深深地烙进他肌肤中。
诊所的门被推开，他双手插着兜，空洞无神地注视着医生，他无奈地笑了下，“我都说了我没病，现在可以让我出院了吧？”
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翻着写满报告的病历单，上面写着“强迫症”、“精神分裂”。
‘患者有严重的重度幻想症，是一种典型的强迫症状，或者是一些迫害妄想症的体现，目前是因为大脑受到刺激或者一些外部因素而造成这种临床症状。’
主治医生深深叹息着，“萧先生，你的病情依旧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不，我根本没有病，”萧渊说，“我不觉得我对不存在现实中的人物，产生的感情是错的，反倒是你们都以为我有病需要接受治疗。”
他又说：“每个人都有精神寄托，为什么要强制精神寄托必须只出现于三次元世界？”
“不不不，萧先生，你这样想就错了，你应该分清楚现实和虚拟，不要每天沉迷于虚拟世界中，”主治医生呢喃着，“果然还是需要加强治疗……”
……
几个月后，温暖的阳光照耀在阴冷的走廊上，周边的门窗被铁丝网和木条封锁着。
周围没有病人活动，只剩护士忙碌的身影。
“很遗憾，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力量试图医治萧先生，可他在过程中不但不积极配合治疗，还偷偷将药物藏起来，导致他接下来的病状愈来愈严重。”
祁文州询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院长低着头，似乎有难言之语，“抱歉，是我们医院管理不当，让他找到了绳索，后来上吊自缢了。”
之后医院由于疏忽问题，赔了一笔巨额的用款，祁文州又将这笔用款捐献给了公益组织。
夕阳将祁文州的斜影拉长，他忧伤地望着远处，“萧渊，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选择我替你收尸？”
“也罢，知道你喜欢沈牧，要不然他日记里为什么都是你呢……”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