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二人遇到难题就偷跑到王府求助,为了不连累大皇兄,在王府也挖了个门。被教导过答案,再小睡一觉,趁天亮前偷跑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美滋滋。
时至今日,这钻狗洞的秘密,也只有景平一个“外人”知道。
回想当时,赵晟还小呢,曾拉着辰王衣袖撒娇说“待皇兄登位,也不能忘了咱们钻狗洞的情谊。”——洞在人情在,山河万年。
这话当时听来着实可笑;而今看,则变成了另一种可笑。
李爻轻声道:“这玩笑似的约定,不知王爷和皇上还记不记得。”
景平目光映着月色闪了闪,他环望四下,突然微弯身子在李爻脸颊上亲了一下。
李爻没防备,擡眼看人。
“刚才你舞剑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想抱你,还想……”景平虽越发蹬鼻子上脸,更不要脸的话终归暂没好意思说出来,换话题道,“那俩货记不记得我才不想知道。只是你啊,记着他们干什么,不能看看眼前人么?”
呵,不光腻乎,还被掐脖子灌了一口醋。
李爻笑着摇头没说话。
“晏初……”景平声音像没骨头似的,他看着前方悠长的小路,“你这么好,我何德何能,才能守在你身边啊。”
这要放从前,李爻会先骂一句“肉麻”,然后立刻尾巴翘上天,好一番自我灿烂。
可今天他没说话,拉着景平的手贴在嘴唇边还了个吻,再扣进掌心攥住。他垂着眼睛看脚下——我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好,或许是我修了几辈子,才能在尝不尽的苦楚算计里,得你这么个可心人呢。
宽大的袖子和夜色成了二人牵手最好的掩护。
直到出府门,人渐多了,他们才没继续十指相扣。
景平知道李爻饭没吃好,他自己也没吃好。他扶对方上车,向赶车小厮吩咐了几句。
马车穿街过巷,停下时,景平掀开帘子问道:“你来过这吗?”
车窗直对一家临街小店。
店铺没门头,店面也小得一眼望透。
现在时间不早了,店里依然有不少客人,十张桌只空着两三张。
景平见李爻两眼发直,笑道:“听说你嘴馋啊,居然不知道这里?这家红豆沙可好吃了,去店里喝一碗,还是我去买了带回家?”
店门口一排搭了灶的大锅上烟氲袅袅,微寒的春风送来股很淡的甜香气。
李爻来了兴致:“去店里吧。”
说罢,他扯过斗篷将惹眼的白发遮了,跳下马车。
小店在窄街当中,马车停在门口碍事又惹眼,李爻跟赶车小厮吩咐道:“你多打包点好吃的带回去,跟大伙儿说今儿贺大人请客。一会儿我们自己溜达回去。”
“得嘞!那二位爷夜路当心!”半大小孩乐呵极了。
李爻把人安排打发了,迈步往店里晃荡。
店家是个大姐,很是热情:“公子进店随便坐,来点儿什么?”
李爻看景平。
景平做主道:“两碗红豆沙,一碗细面,两屉小笼包。”
李爻笑道:“饿死鬼投胎?王爷家的饭很难吃么?”
“何止难吃,”景平瘪嘴,“一口都咽不下去。”
“那一会儿多吃点。”
他二人低声说笑落座,片刻便腻在桂花味的相思甜里。
这一刻人间烟火暖了心,便不负在人间走一遭。
想来人性从来都真实,只有得不到的才倍感可贵。有人生来就在蜜罐里,衣食无忧却时时不甘,总是想寻刺激、又或找所谓的无拘无束;也有人生就是要渡劫的,经千重山,越沟壑深渊,尝尽冰霜,又总能被点滴的平静温暖柔了心肝。
李爻和贺景平,大概都是后者。
相遇,是不幸中的幸甚。
李爻腰上裹着护具,怎么待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样,坐在角落也特别突兀。
他吃了半笼包子,喝下半碗粥,便吃不下了,干脆扭过身子,非常不嫌脏地往墙上一靠,看着景平吃。
景平被他看得不自在,把面条囫囵咽下:“你……你别总这么看我啊……”
“呦,”李爻阴阳怪气,抽出帕子沾掉景平嘴角的印子,“刚才我舞剑时,你眼珠子都黏我身上了,怎么现在反过来给我看两眼就不行?”他坏笑了下,坐直了凑近景平耳边低声道,“刚才园子里,你说想亲我、抱我,还想什么来着?”
旧账太会找时间翻。
这简直是大庭广众之下的调戏。
景平被撩得一口噎住。
他算是看透了,李爻人来疯,越是人多他越不吝,真到私下没人时,反而老实很多。顿悟这点之后,景平也弯了嘴角,但一句“到家我告诉你”不及出口,被街上突发的糟乱截住了。
似是有官军来了。
果然念头刚冒出来,官军已至小店门口。
来的是刑部衙役和金吾卫。
领头那人提着一张画像:“看到过这个人没有!”
店家懵着眼睛看了看,摇头道“没有”。
衙役便进店挨桌查问。
那画像招摇,李爻和景平两眼看出来,上面画的是越王赵昆。
他不是在狱里么。
怎么……
越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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