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前几日大王子来了阵前,带兵来试探过一次,你被绑上城头他们便撤兵了?”景平站住了,定定看着奥单,“也对,大庭广众之下,他当然要做出顾念兄弟情义的模样,但我若是他,定然不会放弃让你折在晋国的机会。”
“你不是他,也少挑拨离间,我兄弟二人情同手足,”奥单冷哼,淡淡道,“搁古与你们中原不同,尊王之位向来能者居之,若是大王兄能耐高于我,我必然心悦诚服,反之亦然。”
景平非常夸张地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明目张胆地笑话对方。
片刻,他止了笑,定声道:“是吗?那二殿下说说,你被擒月余,他们为何紧紧攥着关外几座贫瘠小城不放?你的命在你大王兄眼中,还敌不过几座边城,这是如手足?我看是为了王位,舍弃手足毫不可惜。”
“定是你们所提条件过于苛刻。”奥单王子道。
李爻一挑眉毛,顺溜接下茬:“城池换你平安,就这个条件,”他说到这一哂,“提到这个我就来气,铎戌那没用的东西,去一次被你们吓一次,都快破胆了。”
他睁眼说瞎话,顺便骂几句铎戍。
景平笑着附和:“太师叔别气,议和的事情已经交到我手上了。”
“你到底想怎样?”奥单看不懂对方耍什么心眼子了。
景平“啧”一声,无言地嘲笑他不开窍:“这么问吧,二殿下是想做个俘虏死在这里,在国史中被记成一个有勇无谋的悍夫,还是想平安回去,争一争大统?”
奥单瞪着景平:“我把你家王爷伤成那样,你不希望我死么?”
当然希望,但不能说。
景平阖了阖眼,沉声道:“比起私仇,我更在乎他的心血。死你一个,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人为你陪葬,你还不配。”
最生硬轻蔑的话,给了对方希望。
景平很会察言观色,漫不经心的几眼,他知道对方动心了,即刻又道:“想回去的话,咱们就好好论论。”
这日,李爻和景平从碉楼出来时,已经星汉漫天,鄯庸关的旧城墙在银灿之下为大好河山描出一道残破却坚/挺的轮廓。
这夜不知是谁在城关吹了一首悲凉的歌,无言地与战死未归的魂魄对话。
第二天一早,景平作为议和使出鄯庸关。
他由杨徐护送,正待吩咐启程,身后城防哨位突然高喝:“贺大人等一等!”
景平撩开车帘,杨徐等人也带马回头。
只见城门敞开,李爻一身戎装,带着清一色的银乌战甲骑军出城。
打眼看,约是五千人的队伍。
杨徐纳闷了:王爷要整个仪仗送行?昨儿晚上接风宴都免了,不是说一切从简么?
然后,李爻径直骑马过来,到景平马车侧面停住,把杨统领挤一边去了。
杨徐终于反应过来了:王爷这是要一块儿去啊!
景平也惊了。
从昨天到刚才,李爻没露半点要同去的端倪。
“太师叔,你……”
“与你同去,以示……”李爻舔了舔嘴唇,别有深意地看景平,“重视。”
景平被他一眼看酥了一半骨头,要不是有太多人在,他能直接从这窗户窜出去,飞到李爻马背上抱人。
但眼下他只能在心里过过瘾。
他压着惊喜,矫情地口是心非道:“你……你这样擅离,不大好吧,对方若是将你我都扣下……”
“扣下?他们有那本事么?”李爻坏笑,“第一,和谈之地是咱们已失的城池,昨夜斥候回报,城内敌军不过万,我就是为免他们设防,才没告诉任何人打算与你同去;第二,若是对方借机挑事,五千人足够与之抗衡到大军来援,到时候正好不用谈了,直接将奥单抹脖子祭旗,失城七日之内都收回来。”
景平:……
果然是他的风格。
“谈还是要谈的。”他宠溺道,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模样,眼巴巴看人。
李爻知道他这是有别的话想说,策马往车边贴了贴。
景平压低声音:“这事我若办得漂亮,有没有奖励?”
李爻没想到他临阵塞过来一句讨私赏的话,呛得咳嗽几声,先想让他滚一边去,而后眼珠一转,自认为比不要脸,颇有抗衡之力,低声道:“我人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景平确实年轻了,猝不及防没憋出骚话回他,耳根子倒是要红。
“欠练啊,小郎君,”李爻更得意了,“哈哈”笑出声来,朗声喝道,“出发!”
他策马跑了。
花信风站在城上吹西北风,擡手揉脸,恨不能扯过招展的帅旗一脑袋撞上去——磕死算了。
半夜,他就被李爻豁楞起来偷偷点兵,现在见那祸害一马当先跑得意气风发,好像骑军阵前跟景平公然咬完耳朵,骨头不疼了、伤口没事了、咳嗽都成解闷儿了……
他越发确定这俩人有事,一时难以接受,又暂没机会跟李爻掰扯。
再往深想,掰扯清楚了能如何?
他只得翻了个白眼:臭不要脸啊,师叔。海边盖房子,你浪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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