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对错
能做前锋营统领的必是万里挑一。
裴安年纪轻轻,仗着与军中兄弟的默契配合、高位狙击点的掩护,在院墙上如履平地,奔袭至地道出口所在的院落附近。
鞑子们知道,若眼下守不住地道口,他们将被关门打狗。鞑子将官高喝一声外族话,手下士兵即刻分裂排布新阵。
燕北关外穿出山坳便是一马平川。
蒙兀高手飞檐走壁的轻功技法不成,并不代表他们下盘功夫弱。
呼哨连连,鞑子兵即刻默契搭出人梯,让同伴借力跳上丈高的房檐。
几乎同时,鞑子将官的雷火弹甩向一个暴露的狙射位,“轰隆”一声响,残破的瓦片滚落,弓弩手摔在地上,死活不知。
围墙、房脊上的前锋营将士被惊得迟疑。
数条套马索从低矮处飞来,反应稍慢的将士被套中脖颈,拽下房去,眨眼间被乱刀分尸。
裴安一跃而起,上了房顶。
他居高看清街巷地形,心知单枪匹马成功冲到地道口概率太低。
遂打一声呼哨,前锋营得令即刻退回——第一次巧攻失败了。
但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他妈,再失败一次无非去做姥姥。
“备雷火弹、推青铜轴盾!咱们强攻进去!”裴安凛声道。
他身边的小副官即刻高声传令,跟着抢过青铜盾推到裴安面前挡住主将,不肯让开:“统领,您总说我做先锋不够利索,今天遂了我的愿吧!”
这回的确格外利索。
不待裴安下冲锋令,他兀自高喝一声“弟兄们,刀剑无眼有盾挡着!冲了——”
话音未落,他已径直向敌军坚守的窄巷内冲去。
裴安大惊,高骂道:“小旗!你/妈了个巴子的,灭了鞑子来领军棍!”
谁让你冲了!
小旗抖机灵回道:“得令,求统领徇私少打几棍子!”
裴安冷哼一声,拽开炸雷引信,往巷子里甩去。
火信在素裹的边城上空划出暖亮,甩着长白的尾烟,越过青铜重盾,落进敌军阵。
随着“轰——”的一声,堵在巷口一夫当关的蒙兀士兵们倒伏。
小旗赶快推重盾向前,将战线压进巷子。
随在他身后的裴安等人负责补刀、再投雷火弹。
敌军被晋人一颗炸雷崩醒了神,意识到这样很快会被闷堵。
鞑子将领又大喊了什么。
更多蒙兀兵士从地道钻出来,如下雨前蚂蚁倾巢而出,院子里要挤不下了。他们四散分开,搭人梯越过院墙,向四面八方奔散。
“他们头儿让他们散开,再集结去配合攻城!”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不管旁的!”裴安高喝,“必须先炸了地道口!”
话音落,他又扔远一颗雷火弹。
几乎同时,青铜盾“铛——”地被敲了,紧跟着崩天裂地一声爆响。鬼面雕纹上生起白烟,像猛鬼吐了一口烟。
炸响被窄巷拢出散不去的余震,耳朵都要嗡聋了。
蒙兀开始与前锋营对轰。
一方不计代价地摧毁。
一方不计代价地固守。
青铜盾需要靠轴轮助力,足见自重可圈可点。
副官小旗回头喝道:“他们火力不行,大伙儿跟上!”
刚喊完这句,脚踝处陡然剧痛。
没死透的蒙兀士兵给了他跟腱一刀!
他破口大骂,一脚将那半死不活的残兵蹬开,对方被跟上的战友一刀封喉。
小旗往前冲。
他头顶一道黑影划过——是鞑子将炸雷高抛,跃过了盾峰!
距离太近,巷子窄小,即便神射手能将炸雷射爆,破片依旧会造成大范围伤害。
百步穿杨竟无用武之地。
所有人大骇。
若以对赌似的速度消耗,冲到地道口,整个前锋营都要喂进去了。
地道口有四个。
守城官军的前锋营有四个吗?
星火之间,什么人掠过裴安身边。
一跃而起一丈多,将炸雷扑抱在怀里。
抱得太紧,像醉鬼扑住了酒坛子,死也不肯放手。那模样在常时看来很可笑,现今却只余悲壮。
“百八十年之后再见……”
“轰——”
炸响无情,不让壮士将话说完。
四分五裂的残肢断臂变成了最温柔的炮弹,向自家兄弟发射而去——以我残躯祝你们长命百岁!
裴安只觉脸上一捧温热泼来,带着血腥味,他眼眶猛然酸了,不要命的血性顷刻上头。
“冲——!压上去!”
前锋营的雷火弹像雹子一样砸过去,换来同样不要命的困兽犹斗。
危难时刻,总是有冒着傻气的小子鼓奋起孤勇,保兄弟们平安无事,撑住大晋的四方脊柱。
鞑子们搞不明白青铜盾后发生了什么,他们明明投了炸雷,也明明听见了爆响,却丝毫不见对方推进速度减缓。
拼死对抗时,士气决定了大半成败。
蒙兀将官即刻变换战略,退而求其次——不能让好不容易钻进城的士兵在巷战中被消耗殆尽。
他们以被俘虏的百姓为质,向更南边退去。
小旗顶着青铜重盾进击到地道口时,已经伤得腿脚难分。蒙兀残兵你一刀我一枪地削他下盘。
他疼麻了,几乎是挤在重盾上、用精神强迫身体推动轮轴,半刻不停。他回头望过拖延在地上的血痕,那是用自己的血肉铺出的凯旋红毯。他对平日插科打诨的兄弟们露出个胜券在握、劫后余生的笑。
地道口没有鞑子敢往外钻了。
洞被晋军将士们填进雷火弹,炸得塌死。
不能一劳永逸,起码可以保证暂时不会有耗子冒出来。
这方法激进、壮烈却可行,裴安凛声道:“伤员退下!囫囵弟兄随我将剩下三处耗子洞炸了去!抓出皮焦肉嫩的老鼠下酒祭军旗!”
“得令——”
异口同声、无人退却。
登平城打得火热。
都城邺阳还用南晋茍延残喘的气数,撑着虚假的风平浪静。
郑铮出事之后,皇上已经很久不见赵屹了,他骨子里还持着不乐意对小孩子发脾气的一点坚持,深知自己脑袋时好时坏,真相未明干脆避而不见。
赵屹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嘴上不说,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可他不敢去问,生怕问回更骇人的结果。
他只得每日机械性地好好念书、认真学医。把章遮曾向他许下的投名状当成心事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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