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冤种细作花魁2
上京城里的深夜,月影疏斜,天空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没有半点星光。
只有薄薄的月光与狂风作伴,与热闹鼎沸的白日截然相反。
纪扶玉穿的单薄,身上还是那件从教坊司带出来的薄衫,冒着冷风走到城南小苑时,手脚都被冻僵了。
他先前又大病过一场,身子骨极弱,这会儿受了凉风,嗓子直发痒,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试图使喉咙能舒服一点。
进入小苑内,纪扶玉冰凉的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扶在门边,蓦然看见小苑正厅主位上坐着一个黑影。
厅里没点灯,稀薄的月光透不进来,黑漆漆的,只能看个大概。
但纪扶玉却总感觉不对劲,心跳变得极快,紧紧盯着前方,就好像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是他最熟悉的人一样。
他心想着,随后自嘲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是新帝,是九五之尊,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坐拥无数温香软玉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纪扶玉正想着,厅里上座的那个男人有所动作了,他站起身来,朝着纪扶玉走近,鞋底踏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纪扶玉倚在门边,看着黑影一点点走近,扶着门边的手不自觉攥紧。
终于,黑影走到了身前,借着稀薄的月光,纪扶玉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是祁元白!
他心里一惊,祁元白居然真的亲自来了,自从那天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
纪扶玉的视线顺着往下,见眼前人的双腿矫健有力,丝毫看不出断过的痕迹。
心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刚打算开口寒暄,却被祁元白抢先一步。
祁元白盯着纪扶玉的眼睛,冷冷的开口道:“朕还能站起来,你很失望是吗?”
纪扶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眼神透出疑惑,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那天……”
祁元白没等他说完,便暴怒的打断他的话,“够了!”
祁元白伸手粗暴的拽住纪扶玉的衣领,将他拖到主位前。
然后狠狠的丢在地上,自己则坐回主位,恢复了帝王无情的模样。
纪扶玉跪倒在地上,膝盖疼得炸裂,但还是坚持直起背脊,豆大的汗珠从白皙的额头渗出,滴落在地上,不见踪迹。
“朕来不是想听你解释的,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安排给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祁元白的声音不带情绪,就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纪扶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已经进入伏将军府上了。”
“他碰你没有?”祁元白语气不变,只是眼神中愠着一丝怒火,藏在黑暗中,谁也没看到。
纪扶玉的声音很轻,“没有,伏将军说奴太脏了……”
轻得像棉花落地,每一个侮辱的字眼从他自己口中吐出,就像烙铁在心口打上一个个烙印一样。
祁元白顿了顿,而后嘲讽着附和道:“是挺脏的。”
纪扶玉听见他说的话,浑身如遭雷击,颤抖着肩膀,不敢置信的努力想在黑夜中看清他的眼睛。
是否如他的话语一般,半点曾经的情分也无。
祁元白又道:“你也就这副身子有点价值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拿不到伏木原的把柄,你就等着为你父亲收尸吧。”
纪扶玉俯身对着上座行了一个叩首礼,“是。”
“滚吧。”祁元白看着他这副顺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纪扶玉颤颤巍巍要走出门口时,祁元白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纪扶玉,朕问你最后一遍,你有没有为当年的事后悔过!”
祁元白死死盯着纪扶玉的背影,期盼着他会转过身来,告诉自己,当年的事他后悔了,他要求自己原谅。
只要纪扶玉开口求饶,祁元白想,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冲过去抱紧他,然后把他带回宫里藏起来。
意料之外的是,在祁元白的目光之中,纪扶玉不仅没回头,而且连脚步都未曾有过停顿。
他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小苑。
坐在上座的祁元白攥紧的拳头,用力砸在扶手上,扶手应声爆裂,细碎的木刺扎进肉里,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他眼中的恨意浓烈到能化成实体。
是你先放弃我的,又一次。
我给过你机会了……
.
纪扶玉在城南小苑没待多久,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一路上仔细检查周围有没有人跟踪。
在确认无人之后,才放心的回到了将军府。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回将军府前在外面敲开一户棉花铺子的门,买了一套被褥,一同带回了将军府。
安全进到屋子里后,把新的被褥铺好,将湿掉的被褥扔到角落里。
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窝进舒适温暖的被窝,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正睡着,屋子里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动静一下将纪扶玉惊醒,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屋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密不透风,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为首的是一名男子,叫辛儿,个子娇小,穿了一件上京城里人们最作兴的青绿色长袍,面上涂了粉,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辛儿是将军府里这些小妾中,家室地位最高的,理所当然的成了小院里的统领者。
他气势冲冲,问道:“纪扶玉,你昨夜去哪了?”
纪扶玉从被子里爬出来,稳住心神,镇定的回答道:“去置办了一套被褥。”
“他把我被褥弄湿了,睡不了。”纪扶玉望着人群中,昨天那个顺走他烛火,还故意弄湿他被褥的人。
辛儿像是根本就没听见纪扶玉的解释,直接盖棺定论,“教坊司出来的烂货,进了将军府还不安分,半夜跑出去偷人。”
纪扶玉辩解到,“我没有。”
辛儿见他还敢嘴硬,于是直接吩咐到,“姐妹们,给我打!”
院子里其他人听了号令,心里有了底气,立刻冲上前来,将纪扶玉团团围住,将他从床上拖下来,拽到院子中。
你一拳我一脚,借机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三两下就把纪扶玉反剪着胳膊,摁跪在地上。
辛儿掐着纪扶玉的脸颊,迫使他擡起头来,“你认了,我就放过你。”
纪扶玉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眼神坚定道:“我没有。”
辛儿见他还是不松口,眼中冒火,指示着,“把他丢湖里,我看他还没清醒过来。”
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冰冷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纪扶玉的口鼻和耳朵里。
纪扶玉一下子变得惊恐万分,拼了命开始挣扎起来。
湖水不深,但敌不过他们人多,纪扶玉一冒头,就被摁回水里。
纪扶玉挣扎的厉害,他们足足用了七个人才堪堪将纪扶玉摁住。
刺骨的湖水唤醒了,当年那段纪扶玉最想忘记,却忘不掉的噩梦。
那天他也是这样,被一群人摁着,将头摁进雨水里,水流进口鼻,呛的他快要窒息。
最难受的不是这个,而是地上脏雨水渗进耳朵里,因为处理不及时,他的耳朵从此之后几乎听不见了。
只能靠着口型与微弱的声音,来辨认其他人说的是什么。
就这项技能还是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练了许多年才练出来的,让他看起来能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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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前厅里,伏木原正与好友叙旧。
一个暗卫走了过来,在伏木原耳边汇报道:“将军,后院那群人将纪公子丢进湖里了。”
伏木原听见了,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继续与好友谈笑风生。
暗卫见了那副场景,都有些心疼纪扶玉,于是冒着风险,又说了一句,“将军,纪公子会被淹死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伏木原眼神有些不悦。
怎么这个纪扶玉就有这么大的魅力,连一向没有情绪的暗卫都会为他说话?
伏木原又想起昨夜跪在床头流露出另一幅面孔的纪扶玉,心中兴味不减。
这么有趣的人可不能这么快就被玩死了,得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于是让好友先等候一下,便起身离开了前厅。
伏木原到小院时,只见到满院子的人。
穿过人群,看见湖中的水因为纪扶玉挣扎的动作,溅的到处都是,像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他站在水中,浑身湿透了,昨天那件白衣贴在身上,配着那张清冷的脸,居然有种诱惑的味道。
纪扶玉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吓得浑身湿漉漉的毛都立起来,缩在角落里,张开并不存在的利爪保护自己。
辛儿见伏木原来了,立刻扑上去,恶人先告状,“将军,纪扶玉昨夜私自出府,定是去外面偷野男人了!”
旁人接到辛儿的眼色,也附和道:“不责罚,难以服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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