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些小孩子都已经相当有秩序了,甚至找出来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小孩,叫虎头。
虎头犹豫地看着她:“你说是什么事情?”
姜云瑶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叫你们去几家铺子跟前说上几句话。”
她附耳交代了几句话。
虎头很明显松了口气:“才这么点儿事儿啊!没事,就算你没有糖糕,我们也会看在明月的面子上帮你做事情的!”
他招呼着其他小伙伴:“走走走,干活儿去了。”
很快,许多和姜记食铺一样卖煎饼果子的铺子门前就有一大群小孩子奔跑而过,他们边跑边闻空气里的煎饼香气,一边喊:
“咦,姜记食铺怎么换了地方开了?”
“没换地方吧!我刚刚还看见他们在卖煎饼呢!”
“那这家怎么卖一样的东西?”
“那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还是姜记的煎饼好吃!”
……
有些话是姜云瑶教的,有些话却是他们自己自由发挥的。
姜云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人复刻到了头上还能好好忍下来。
她不至于使那些阴司手段害人让人做不了生意,但膈应人她是相当拿手的。
做生意的人大多还是厚脸皮的,能给自己挣钱的事情,哪怕被人指着鼻子骂上两句也能硬着头皮做,或者说当初他们选择复刻的时候就已经是相当厚脸皮了。
她的目标也只是膈应他们,顺带着告诉所有的客人她这才是第一家罢了——说起来她还得感谢他们呢,光靠姜云瑶自己这一家铺子可没办法包拢到所有客人,最开始会来她这里买小食的人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或者是路过这儿的人。
但那些铺子一开,中京城其他范围内的人看见新鲜吃食怎么也会去尝试一下,姜云瑶再叫这些小孩子去喊上两嗓子,不超过七天,这些客人就都会来她这里尝试一下。
复刻出来的东西都已经味道还算不错了,那原版的得有多好吃?
左右也不是要出城才能尝得到,多走两条街罢了。
而姜云瑶甚至还省下了宣传的功夫,唯一的支出也就是给那几个小孩子做了煎饼——他们说不要糖糕了,家里人还没吃过煎饼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姜云瑶便叫人给他们做了煎饼,有些不要煎饼的,她也折了三文钱给他们。
把他们高兴得和什么似的,一个个都发誓以后还是一定会帮姜云瑶。
且那些煎饼果子他们也不是白吃的,姜云瑶只让他们去喊上几回,虎头却自发组织这些小孩捧着煎饼故意去人家铺子门口晃悠,一边啃一边嫌弃人家铺子做的味道不够好。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问他们在吃什么,他们也颇为大方地把手里的煎饼果子给人家看一眼闻闻味儿,再指一下路,特意说明是城西第四间姜记食铺出品的煎饼果子,又细细介绍一遍有什么口味可供选择。
总之,相当敬业。
姜云瑶也不拦着顾明月和他们来往,只盯着让她不要受伤或者经历别的事情就是了。
且因为顾明月时不时地给他们一点儿糖糕、点心吃,她甚至隐隐成了孩子头,比虎头说话还顶用。
当然,她这般做法也是会引起不满的。
宁怀诚才进了司市的门就听说了,有几家铺子联合起来告了姜记食铺,说姜记食铺恶意竞争。
凡是行商、市场上的事情都归司市管,宁怀诚之前也立了规矩,不许商贩之间恶意竞争。
这会儿有人来告,恰巧又碰上司市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做,他便听了一会儿。
那几家联合起来的铺子觉得自己相当委屈:“哪有这样在别人家的铺子门口宣传自家东西的?太过分了。”
司市的小官吏们都互相使眼色。
他们是最早一批在姜家食铺吃上煎饼果子的人,自然知道如今风靡中京城的煎饼果子最早的出处在哪里,这些人也是他们这儿的熟面孔了。
这几日也有不少店铺陆陆续续要过来更改铺子的经营范围,有些是正常更改——这一部分是突然对明火有了详细了解的,在经历了姜家食铺以后才知道原来明火并非是完全禁止烧火,而是炭火也可以,他们可能想转个行当,倒也不出奇。
但也有不正常的,也就是他们跟前这些人了,原先也都是卖吃食的,根本就不是卖吃食,个个都要求过来改成小食铺子,且报备的还都是要卖姜记食铺的同款。
但说白了这事儿和司市没关系,他们只负责签改凭证,只要是合理范围以内,他们都得帮着签,卖什么都是那些铺子自己说了算的。
只是不影响他们心里头唾弃一下罢了。
如今这些人反倒闹起来了?
偏偏这些人面对质疑理直气壮:“别人家都卖包子油饼,难道我就不能卖了不成?”
“就是,总不能有一家卖,就不让别人家也卖吧?”
“谁能找得到最早做馄饨的那家人?人家也没嚷嚷着不许卖。”
这事儿吧,还真不好说。
便是闹到大理寺去,也没人规定说不许卖同样的东西。
这也是姜云瑶没有选择闹大的原因,古代根本就没有版权这个概念,别人见着你的东西好,一窝蜂地就去学着卖了,都没法计较。
宁怀诚听了一会儿,多少也有点无语。
但他代表的是司市官,既然有人状告,那便得把两边儿的人都请过来互相辩驳辩驳,掰扯干净。
他叫人传唤了姜记食铺的掌柜,张掌柜拿捏不准该怎么办,赶忙叫人去给姜云瑶递了信。
走的还是刘厨子-方中意-石头-顾明月-姜云瑶的路子,方中意这院子租下来,就像是个小本营似的,若是铺子里头出了什么事儿,刘厨子去传给方中意,方中意再告诉石头,石头再从外院往内院里递消息。
他和顾明月也是常见面的,二门上的婆子们都见怪不怪了,一瞧见他就知道是来找顾明月的,不必他开口就去姜云瑶那里递信了。
但不巧了,这事儿发生的时候,姜云瑶正和安氏陪客人。
临时走不开,再听顾明月说了说大致的情况,姜云瑶就借着洗手换衣服的时间出来了一趟,交代了顾明月要做些什么。
顾明月人都呆住啦。
姑娘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一个人?
姜云瑶时间不多,匆匆说完便回去了,只有顾明月愁眉苦脸地出了院子。
石头正在二门上等她,见她孤身一个人便问:“三姑娘呢?”
顾明月说三姑娘要陪客人走不开:“姑娘让我一个人去和掌柜的说话。”
她擡起头,眼泪汪汪的:“石头,我害怕。”
石头皱眉:“你怕什么?三姑娘不是都教了该你怎么说吗?”
顾明月咬咬嘴:“万一出别的事情怎么办?我可应付不过来,那个张掌柜也不像聪明的样子,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姑娘会不会生我气啊?”
她可怜巴巴的,石头一下子就心软了:“不会,三姑娘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们俩好得和一个人似的,再说了,你还不信三姑娘能处理好?她既然说了那些话,便是预料到了如今的可能,你照着她的话做就行了。”
顾明月问:“真的?”
石头当然说真的:“再说了,三姑娘能让你一个人去,说明是信任你,觉得你能独当一面。”
这下顾明月醒悟了。
是啊,姑娘说了好几回了,要她可以自己一个人成长,如今还只是帮姑娘传个话罢了,自己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干什么呢?
她要是一直这么害怕,不能面对大事儿,往后可还怎么保护姑娘?
她立刻定下心了:“行,我一定可以独当一面!”
事情紧急,听说张掌柜已经往司市衙门去了,她也不能落后太多才行。
顾明月连出门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了,立刻就走。
等出了府还没走上两步呢,后头一辆骡车追了上来。
石头坐在车辕上,气喘吁吁地朝她伸手:“就你这小腿要跑到什么时候,快上来,我送你去。”
顾明月拉着他的手上了骡车,一边把住把手,一边问他:“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骡车?”
石头气儿都没喘匀呢,顾明月撒腿就跑,他生怕去赶了车又追不上她,一路飞奔去架的骡车,听她问起来,没好气儿:“还能哪儿弄的?问马房的人借的。”
和方中意租一个院子的那个管事和他们也早就混熟了,石头常去和他说话,早就把人忽悠地恨不得称兄道弟,他偷偷告诉石头如果有什么事儿急用车可以问他借,虽然没有马车,骡车还是能借得到的,府里也不会当回事,只会以为底下哪个管事要出门。
顾明月噢噢点头:“石头你真聪明。”要真是她自己跑去司市,估摸着这什么案子都要审完了。
石头哼了一声,从背后掏出来个纱帽扣在她脑袋上:“戴上吧,司市里头都是臭男人,你又没换衣裳,去一趟人家都要盯着你看了。”
不等顾明月说话,他又道:“坐稳了!”
顾明月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摆。
石头手里的小鞭子一挥,车架上套着的骡子便哒哒哒地往前跑了起来。
速度不算太快。
顾明月惊奇:“你还会驾车呢!什么时候学的?”
石头咬着牙:“话真多,才刚学的,你可别害怕,抓紧点儿,别等会儿摔个大跟头!”
他额间冷汗都要下来了。
上回坐骡车还是被卖的时候呢,要不是顾明月赶时间,他才不敢就这么大着胆子驾骡子。
好在他骨子里头大约还真是有点儿继承了亲爹猎户的基因,虽然是头一回驾车,却还是相当有模有样的。
也得亏他速度不快,不然还真未必能平安把顾明月送到。
到了司市门口,他直接掐着顾明月的腰就把人从骡车提起搁到了地上,推她的背:“快去,我去停好骡车就来找你。”
他一急,顾明月也跟着急,都没空计较为什么明明两个人年纪差得不算大,他却能把自己整个人拎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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