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②
“等不到天亮了。”闻人听行说。
“什么意思?”
闻人听行:“闻人靖坤,他来了。”
“闻人靖坤?闻人家那个叛徒?他不是早些年就被逐出闻人家了吗?”闻人晓眠问,“这次鸣沙山的事,和他有牵扯?”
闻人听行冷冷地说:“当年真该杀了他。”
闻人晓眠默了默:“那你是想要......”
“这是巫的宿命。”闻人听行说。
闻人晓眠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也转过头,看向张错:“那阿错是怎么回事?老管家给我来信,是说阿错中了邪蛊?但我看他现在,似乎并无大碍。”
闻人晓眠说着皱起眉,起身去摸张错的脉,她表情发生变化,身子僵硬片刻,突然扭脸瞪闻人听行,大惊失色道:“他这是......这是你做的?”
闻人听行缓缓靠到墙上,用墙壁支撑身体:“我把他变成了死魂灵。”
“死魂灵......起死回生,从地狱里抢死魂。据我所知,这禁术只是巫族的传说,多少年来无人能成,也无人敢成。”闻人晓眠只觉得闻人听行疯了,“你疯了?你怎么做到的?是因为这个禁术,所以你才......你真不要命了?为了阿错?”
“也不仅是为了阿错。”闻人听行淡淡地笑了下,“我原本就活不了多久,不是吗?”
“许多强大的巫术,都需以性命代偿,就连刑火,也非肉体凡胎能有。这些年,我的身体已经大受损耗。此次鸣沙山异动,我就没想过还能活着。”
“你......”闻人晓眠瞪他,破口大骂,“你少说混账话!”
“我说的,你都清楚。”闻人听行叹口气,轻声安抚自家姑娘,“晓眠,不要太伤心了。”
闻人晓眠僵硬了半晌,强迫自己别开脸去,她哭腔很重:“你想我怎么做?”
“一件事。带阿错离开。”闻人听行说。
闻人听行:“这里有我在,你不用管,闻人靖坤没能耐动你们。”
“你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闻人晓眠又看向张错,“阿错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
闻人晓眠:“他真的把你看得很重,我觉得为了你,他甚至可以不要命。”
“是,我知道。”闻人听行低低道,“此生得了他,是我的福气。”
“那你......”闻人晓眠咬紧牙根,告诉自己不能崩溃,“你若是从不回应他,直接赶他走,倒也罢了。可现在,他知道你为了他,也可以不要命,他知道你心里也有他。你这样死了,留他一个人,要他如何活下去?”
“他成了死魂灵。”闻人晓眠说,“死魂灵死不了,有漫长的生命,你让他怎么办?他会发疯的!”
“所以,我让你带走他。”闻人听行停顿片刻,平静地问,“晓眠,你此次来,神农的忘忧香可带在身上?”
“什......”闻人晓眠一震,登时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
“抹掉阿错的记忆。”闻人听行面无表情地说,“将他在闻人家九年的记忆全部抹掉。”
闻人听行:“一定剂量的忘忧香应该可以做到。如果有问题,那就找别的办法,总之这件事,对神农来说不难。”
“阿错是死魂灵,非人非鬼,难入俗世。”闻人听行咳嗽两声,“你定要照顾好他。若是俗世没有他的位置,那就让他留在神农。神农人人长寿,与世无争,是处世外桃源,他或许会更舒服一点。”
闻人晓眠盯着闻人听行看,泪水爬了满脸,她摇头,小声问:“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这人就是这样狠心。她早就清楚。平时看着稀松行当,遇上大事,手起刀落,比谁都心狠手辣。
闻人听行苦笑了下:“这是最好的结局。”
他轻声道:“我不能......再毁阿错了。”
“你不要这么说。”闻人晓眠喊道,“你们是两情相悦,心甘情愿,这不能叫毁。”
“晓眠,你还年轻,很多事情并不懂得。并不是所有的缘分,都是善缘。”闻人听行缓声道,“我是巫主,生来承袭刑火印,有守护鸣沙山,护佑苍生的使命。我不好有太多私心的。”
“但阿错......他是我最大的私心。”闻人听行自嘲地说,“明知无果,却还执迷不悟,自尝苦水,害人害己。”
闻人听行:“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我不能继续伤害我的爱人。”
闻人听行:“我很快就会死了。像你说的,阿错将很痛苦。但只要不记得,他就不会那么痛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安稳活过日后漫长的岁月,过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了。”闻人晓眠忍不住攥紧张错的衣袖。
张错长发散乱,一张冷白的脸上泪痕未干,单是这样看一眼,就足够惹人心疼。他分明长得这般好,命为何要这样苦呢?
“快走吧。从后山走。要来不及了。”闻人听行声音虚无,几乎要听不见,“一定小心些。”
闻人晓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目光变得坚定。她双膝跪地,面朝闻人听行,重重磕了三个头:“闻人晓眠,叩别先生。”
闻人听行没有动静,安静地靠在墙上,像一幅没有生命,伤痕累累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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