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世。
“糟了!是妖兽潮。”钟涟青紧紧皱起眉头,握剑的右手用力几分,站稳,目光投向闹出极大动静的那处。
桑淮挑眉:“那你们不跑是等着干嘛呢?”
钟涟青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祁今越在旁解释道:“这秘境出问题了,卷进来不少凡人。我们作为宗门弟子,需要尽全力保障他们安全。”
桑淮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也留下来。”
他思考又问道:“是要把这妖兽潮解决掉吗?”
这怕是全秘境的妖兽都涌过来了。
祁今越放出信号弹,侧过头笑了一下道:“至少坚持到支援来吧。”
祁今越看向蹲在地上正擡手探着另一人鼻息的少年,垂头唤了声:“楚翊,你留下来吗?只有我们的话,抵挡不了多久。”
楚翊闻言擡头,蹙起眉,一番思索后迅速道:“我先将阿宁送到安全地方,很快回来。”
楚翊扶起钟琢宁,白皙的手已经沾上了身旁人的血迹,浓稠的血液从掌边滴落,看上去格外吓人。
被扶着的那人面色苍白无血色,单手捂住腹部,那里的布料被血浸湿染红,像是被猛兽利爪抓伤。
祁今越冲他的背影喊道:“钟涟青也受伤了。”
刚说完就被扯了下,她转过头,看见钟涟青平静说道:“问题不大。”
楚翊脚步一顿,旋即还是将人扶上了自己的剑,转过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受伤了就别逞能啊。大小姐你稍微看着点他,我会很快回来。……别伤更重了。”
“我说了我没事。”钟涟青表情看上去冷淡,先前右臂被抓伤了,那道痕格外明显可怖,吃下几颗止血丹才控制住流血。
他对楚翊道:“少管我。”
楚翊瞥了他一眼,旋即烦躁收回视线,急速驱动了“平四方”离开此地。
找到一处远离妖兽潮的山洞,楚翊将伤重的钟琢宁放下靠在墙边,叮嘱道:“你自己仔细包扎,我先走了。”
说完就准备离开,却被钟琢宁死死扯住了衣摆。
楚翊皱眉,转身看他:“怎么了?”
钟琢宁从齿缝里溢出几个字:“不许去。”
楚翊微怔:“为什么?”
“别走,在这里陪我,”钟琢宁大口呼吸了下,腹部不间断传来的疼痛令他说起话来十分艰难,晶莹的汗水落在长睫上,晕染开模糊视线。
即便是自小靠珍稀药材吊着性命,他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几乎完全不遮掩地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我好疼。”
楚翊拧起眉,没多犹豫便坚定道:“不行,我必须过去帮忙。”
钟琢宁的声音带着无力的气声,但紧皱的眉全然表现出他的激动:“你会受伤的!”
楚翊神色认真:“阿宁,保护苍生,这是我们的责任。我怎么可能现在退缩?况且他们之中还有人受伤了,坚持不了多久。”
“你是去保护苍生,还是去保护钟涟青……咳咳!”钟琢宁口不择言说出这一句后,连连咳嗽,方才好转的腹部伤口又裂开,衣裳被染得红了一片。
“……你别想太多,注意安全。”楚翊手指微蜷,转过身道,“不能再耽搁了,我得走了。”
楚翊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映在钟琢宁眼中,挽起一头乌黑长发的随着动作而自然飘起的红色发带还是他亲自挑选的。
钟琢宁垂着头背抵住墙,任由血在腹部尽情流着,如果不是看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几乎要认为这人已经没了生息。
半晌,他才服下止血丹,给被抓伤的腹部简单包扎了下。
手下动作不停,脑子里却始终神经质地萦绕着另一件事。
那种会被抛弃的想法一旦从脑海中冒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
钟琢宁的呼吸逐渐破碎。
他仰起面大口呼吸,极力吸进新鲜空气,但却清晰感知到这越来越困难。
苍白失血的手蜷了蜷试图抓到什么给他一点安全感,可惜只能抓到稀碎的石子,掌心被凹凸不平的棱角磨破了皮。
他却全然感受不到掌心的刺痛,接连而来的头晕耳鸣让人像是陷入了另一个单独的空间。
……遭了,犯病了。
钟琢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按在胸口缓缓调整起呼吸节奏,简单包扎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被颤抖的手带着染得满身都是。
药!对,他带了药的!……
手一点点挪去,握住一个瓷瓶,但眩晕感使得他的手忽的一抖,瓷瓶脱手滚落,在地上转了个圈停稳。
汗水浸了点在眼里,眼睛酸得发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钟琢宁整个人痉挛起来,手紧握成拳,尽力去够到滚远了点的瓷瓶。
刚要触碰到时,视线却蓦然进入一双靴子,以及那人弯腰时手勾起瓷瓶捡起的动作。
钟琢宁带着冷意扫过那人一眼,但呼吸不畅连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瞪着来人。
“哟,这不是钟琢宁吗?”谢宥白饶有趣味地勾住瓷瓶在手指间灵活地绕了个圈,笑问道:“楚翊呢?”
钟琢宁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强逼着自己发出声音,咬牙切齿的气声:“把药给我!”
青筋突起,在额上一跳一跳的,满满充斥着厌恶。
“给你?”
谢宥白走近,垂眸看着几乎是满身血迹狼狈非常的矜贵小少爷,好心情地笑起来:“当然要给你,毕竟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他擡手打开瓶塞,随意扔到一旁,微屈下身,一头漂亮的长卷发便自然而然垂落了点。
钟琢宁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瓷瓶,视线朦胧不清,他甩了甩头,努力看清,下一秒,瓷瓶倾倒。
其中装着的圆润富有光泽的丹药接二连三滚落出来,在钟琢宁难以置信的视线下,先是砸在他的头顶,接着便滑过柔顺的头发,掉落。
有的砸在地上,沾上灰尘,有的落到衣裳上,裹满血迹。
钟琢宁垂着头,强忍住恶心,拿起滚落后裹上血液的丹药,逼着自己控制住力气,努力不捏碎,塞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钟琢宁剧烈呼吸了几下,终于平静下来。
不紧不慢拿出一条手帕,将脸上乱糟糟的痕迹擦了个干净,汗湿的发丝粘连在脸颊,被他随意拨开。又低下头开始包扎腹部撕裂的伤口。
谢宥白蹲下,手随意搭在膝上,笑道:“我说,谈个合作吧。”
钟琢宁平淡吐出一个字:“滚。”
谢宥白不怒反笑,微眯着眼,像是随意一提:“你好像已经不是楚翊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了。”
钟琢宁的动作果然停住,擡起眼,浅色瞳孔牢牢锁住他:“我让你滚。”
谢宥白脸上笑意消减,向来懒怠的绮丽脸庞升起几分冷色,声音很轻:“你没发现,楚翊爱上钟涟青了吗?”
望着钟琢宁骤然冷沉的眉眼,他那双漂亮的狐貍似的眼睛漾上粘稠恶意:“我们该是同一战线的,不是吗?”
他那张嘴里缓缓吐出钟琢宁听不得一点的话:“否则,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楚翊被别人勾走,再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就像……今天这样。”
说到后面,他便嗤笑出声,继续嘲讽道:“还是说,你要继续发挥你的优势——等。我知道,你最会等了,就像以前一样,等他什么时候热情褪去了,你再从中搅合一下,那可不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吗。可是——”
“这次他上心的人是钟涟青。你连我都没能赶走,你觉得,你处处比不上的钟涟青,会被你掌控住吗?”
钟琢宁冷冷出声:“我哪里处处比不上他?!”
谢宥白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阖了阖眼,很轻地呼吸着,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你想和我合作什么?”
谢宥白唇角勾起,长卷发被他一手握住揽至身后:“自然是看你的想法,我尽力配合你。”
钟琢宁淡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谢宥白挑眉,眼珠盯住他,静静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像是深夜里夺命艳鬼,令人不敢直视:“我只是,不想看着他幸福罢了。”
如果和楚翊幸福的对象不是他的话,那就和他一起下地狱好了。
谢宥白低声笑起来,眉眼满是愉悦。
……
最前面的一波妖兽估计已是金丹后期,一股脑朝他们冲过来,实在是难以应对。
钟涟青正对付着面前这只,余光瞥到左边又冲来一只,眉头皱起,横着剑试图挡住,但他忘了自己右臂还受着伤,行动不如反应那样敏捷。
仅仅只是晚了一秒,那妖兽几乎就要抓上他了。
钟涟青收剑后仰,倒地迅速滚开,险险避开那一掌,还没缓多久,扑面而来的攻击带着杀气又朝向了他。
右大臂疼得发麻,钟涟青咬咬牙,刚想举剑强行挡住,就见白光一闪,红色发带扫过他视线。
是楚翊。
钟涟青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刹那间放下,但脸色仍是不大好看。
楚翊将那妖兽打退后,一剑插入其中一妖兽的头颅,将金丹挑了出来,顺便对身后人道:“你能不能先在后面缓缓啊?手废了才知道后悔是吗?”
钟涟青嗤笑一声,没好气道:“那不是因为某人没来吗?”
楚翊眼神飘忽了瞬,旋即迅速扯开话题:“那我先送你去后面。”
说完,还没等钟涟青回答,他就将人拦腰抱起,看了眼怀中人骤然睁大的眼睛和挣扎的动作,皱皱眉道:“别动,我是在做好事。”
钟涟青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僵直着身子被楚翊抱到后方较为安全的一处倚着。
楚翊留下一句“你伤的是右臂,还是好好处理下吧”,便迅速又冲进了妖兽潮里。
钟涟青咬着牙将右臂原来染血的纱布取下,又换上新的缠了好几圈,吃下好几颗止血丹,没休息一会儿也起身拦住这群发了疯似的妖兽。
直到飞星宗的援兵到来,才终于得到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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