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上)
我大概是疯了,章睿博心想。
不,也许应该自信地去掉大概,换成一定。
迎新时帮一位新生拎个箱子而已,怎么就天天晚上精力旺盛了呢?
这已经是半个月内第五次DIY了,前三次躲在卫生间,怕被闻到那股男生“懂的都懂”的奇怪气味,所以这两次只得躲在床上,幸好还有床帘帮忙遮挡一下。
饶是如此,他仍旧得在最最失神的那一刻,尽量克制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爆发后所带来的大幅震颤,毕竟宿舍是木板床,动静不小。
呼……呼……
室友的呼噜声掩盖了他略显急促的喘息,虽然他们可能本来也听不见。在平静安宁的贤者时间里,黑暗中,章睿博睁着一双眼,脑海里全是那位新学弟脸上可爱灿烂的笑容。
是的,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第二天中午,他和时宇潇一块儿在食堂吃饭。
环顾四周,大部分都是男同学。盛城大学偏理工类,典型的男多女少。但是女再少……也不至于看到个眉清目秀、脸圆可爱的男生,就荷尔蒙爆炸吧?
哎,只能说,他跟他最好的兄弟一样——弯了。
弯就弯吧。
但最令人发指的是,当时将学弟送达宿舍后,由于太紧张,他居然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
只知道他是数学系新生,住在20栋三楼312。
“你小子,这几天魂不守舍的,这是咋了?”
趁他分神,时宇潇自觉把他盘子里的猪大排夹过来啃,“别是大三刚开学就开始焦虑考研的事儿了吧?”
“我不考研,早点出去搬砖得了。”
时宇潇一顿,又啃了一口肉,含糊不清道:“也是,提早三年出去当牛马,少走三年弯路。”
“……”
他这兄弟,讲话偶尔有点糙。不是说这样不好,是他最近心里确实乱,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白他一眼。
不知道那些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口一个“学长”的学弟学妹知不知道他这副德行。
还真别说,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改变——时宇潇这张脸,是真够唬人的。
得亏他不把精力花在捯饬外形上,不然哪怕稍微齐整点儿,老师的课都没法上——到时候就跟英见画一样,教室外头全是过来围观的。
不过要说这英见画……哎,就算性格嚣张跋扈了些,也不至于让他遭遇那样的不幸吧。
“下午你还是去医院?”
时宇潇头都不擡,“嗯。”
“要我去帮忙吗?他爸爸,你,还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先不用,叔叔的老同事下班会过来看看。”
谁都没想到,打架打得双双吃处分的两个人,一个出车祸昏迷后,另一个雷打不动每天去医院照看。
“那行,有事儿喊我。”
吃完饭时宇潇就走了,章睿博一个人回宿舍。
明明知道学弟住哪,可他总是期待偶像剧般的“不期而遇”,执拗地想在“学弟,是你啊,好巧”这样的情境下,顺水推舟地加上他的微信。
一定是宿舍那哥们儿天天外放小甜剧整得。
可惜的是,盛城大学这么大,想要偶遇某个特定的人可不容易。
特别是最近新生都在军训,一水儿的迷彩服,男生一律剃了板寸,大大削弱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只跟学弟见过一面的章睿博,很难从军训学员的大海当中,捞出他的那根“针”。
更可惜的是,军训结束后,大家恢复常服装扮,章睿博又趁着时宇潇最近总不在,时常跑去数学系大楼和20栋附近转悠,可依然没能守到他的目标。
学弟……
你该不会是退学了吧!?
脑海中出现这个可能性时,章睿博吓得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冒出来。
不能再等了,他想,必须要行动起来。
直接冲到学弟宿舍问他要联系方式太奇怪,但假装路过他宿舍门口,看看人在不在校总可以吧?
章睿博戴上棒球帽,将半张脸遮挡起来,特意赶在饭点前大家基本都在寝室的时间路过20栋312门口。
他记得学弟住在进门左手第二个床位,余光瞟过的须臾,他正坐在那里,笑着和室友聊天。
这一瞬过后,章睿博的身影掠过312的大门,身后传来一阵大笑。看样子,他们聊得很开心。
就靠着这一眼,章睿博回味了快半个学期。
确认了他还在学校就好,以后总有机会的,对吧?建筑系和数学系,四舍五入……
入不出来。
开学三个月,也就是英见画昏迷三个月之后,听时宇潇说他醒了。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去过医院。章睿博问为什么,他回答,英见画那么讨厌他,好不容易重返人间,结果一睁眼又是天杀的死对头,怕不是当场再度撅过去。
等后来他们听到新消息,发现时宇潇还真是想多了——英见画失忆了。
据说是辅导员和班长去看望过他,不光失忆,而且状态非常非常差,转述给他们的同学用词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章睿博第一反应是去看时宇潇,他阴沉着脸,脸比包公还黑。
“不过也是很神奇,班长一下课就过去的,身上正好带了本泛函分析,拿给他看,他居然全都会做。”
“这么厉害!哎呀你说这顶级学霸就是不一样哈,爸妈老师同学全忘了,这知识是一点儿没忘!”
“要不人家怎么上的实验班呢。”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这时老师走进教室,大家自动噤声,准备上课。
一开始,章睿博安慰时宇潇,说这些消息早被传过不知道多少手了,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在。可随后的最新消息称,英见画已经出院回家,整天闭门不出,也许会办理退学。
曾经的风云人物,天之骄子,盛城大学近十年来最有潜力的学界新星,就此陨落。
世事无常,章睿博想,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遗憾。
遗憾分很多种,最近这几个月来,属于他的遗憾就是,学弟。
学弟是弯是直,审美,性格,爱好,目前找到对象没有,他一概不知。
也许他始终不去问学弟要联系方式的原因,是无法面对他为直,或当前有对象,或二者皆有的可能性吧。
就这么过了一个学期,下学期开学,他终于在食堂遇见了学弟。
学弟端着盘子和他背靠背坐下,他的室友把其他几个座位填满。
“周亦你这名儿谁起的啊?第一次听你做自我介绍,我还以为你是算命的。”
“我爷爷取的,本来三胎全家都想要女孩儿,结果跟第二胎一样,也是个男孩儿,爷爷说就叫‘亦’好了。”
周亦。
他们接着聊了些没有油盐的,然后又聊到了找对象。
“你说你,黄金单身汉,这么大的学校,就没一个入得了眼的姑娘?”
姑娘……
“你们谈吧,等我什么时候放下小云妹妹,但应该没可能。”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还有些微苦楚,章睿博能听出这一点是因为,现下他自己心里就是苦的。
一时间,其他室友都没说话。
是周亦先开的口:“哎呀,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早点走出来,放心吧,我的睡眠比起以前好很多了。”
室友纷纷应和,“那就好那就好。”
另一个声音说道:“周亦,你是我见过最长情的人,现在还留着她送你的手串,天天戴着。”
后来别的室友转移话题,他们聊了些别的,差不多就吃完走人,只有章睿博还坐在原位。
“睿博,你咋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章睿博摇摇头。
他知道了学弟的名字,坐在他背后,本来刚想顺势表演一出他想象中的,“诶,你是迎新那天的学弟,是我送你到宿舍的,还记得吗?加个微信吧。”
结果他亲口说没办法放下一个姑娘。
在如此纯洁高尚感情的对比之下,仅凭借迎新那日的一面之缘,及随后导致的身体反应,都令章睿博的一见钟情成了赤果果的见色起意。
原来自己是个这么低俗的人吗??
这种近乎愧疚的心情让他在“想见他”和“我太俗”之间来回拉扯,而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恋更加深他的苦恼。有时候夜深人静,章睿博半睡半醒,最接近潜意识的那段时间,会有种类似于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从第三视角全方位打量自己的想法,然后得出结论——
我就是个庸人。
因为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等第二天醒来,走在前往建筑系教学楼的路上,他又会雀跃于自己和周亦呆在同一所校园里,呼吸同一片空气,幻想着也许下一刻,他们又会不期而遇。
半年之后,大四。
学校再次陷入轰动,因为——英见画回来了。
听说他性情大变,沉默和疏离是他现在的名片。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以前事事高调的影子,如果不是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毫无改变,恐怕大家都要觉得,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章睿博问时宇潇有没有见过返校之后的英见画,他摇摇头。也对,他们都要毕业了,而英见画退出实验班,跟着普通班从大二读起,和他们的轨迹截然不同。
而且他都失忆了,时宇潇更没必要凑上去找事,就让往事随风,像歌里唱的那样。
校招第二天,章睿博和时宇潇接到学姐请求,去现场凑数。
两人按要求穿上西装,走在校园里,一路都有不认识的人用手机拍,招聘会现场更是被好几家公司递上橄榄枝。
时宇潇做摄影师收入稳定,以后打算继续往这方面走。章睿博已经签好单位,就等着正式结课之后去报到。时间一到,他们便离开校招现场,去食堂吃饭。
“里头人真多,真闷啊。”
时宇潇勾起食指松松领带,解开最上面两粒扣子,露出一小片皮肤。
他把手上的各种传单拿给章睿博看,笑着说:“喏,发给我,这不是浪费资源呢么。”
话音刚落,两人没走几步,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好像有人晕倒了。”时宇潇说,“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跑上前,英见画正倒在地上,面容痛苦,嘴唇煞白。
时宇潇不顾干净的西裤,直接单膝跪地,扶着他的脑袋躺在自己大腿上,“听得到我说话吗?英见画!”
英见画依然眉头紧皱,幸好模糊应了一声,意识尚存,令在场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来,帮我把他扶起来,我背他去校医院!”
在章睿博和其他几位路过同学的帮助下,英见画被架到时宇潇背上,就这么一步一步被背到校医院。
两人守在病房外的时候,出来的校医说无大碍,问过他,是突然头疼,现在好些了。
周亦匆匆忙忙赶来,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
“同学,是你们送英见画来的吗?我是他室友,他现在还好吗?”
章睿博跟他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和刚才校医的话,说他现在在里面休息。
周亦连声感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不客气。”
真没想到,一年了,他和周亦的第一次对话是转述他室友的病情。
是的,即使他仍在暗恋周亦,但内心的患得患失,和莫名其妙的期待,已经被时间冲刷得所剩无几。
毕竟能跟他说上话,就已经很开心了。
周亦急着去看英见画,没再和他们多说。见有人看护,病房外的两人也自行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特别是大四的学生,都在为自己的前途而努力。
毕业了。
学士帽往天空一丢,章睿博擡头去看,在落下的那一刻伸手稳稳接住。
集体照后有一小时时间,他们可以穿着学士服自行在校园内拍照。有同学请了约拍,而他的专属摄影师,自然就是时宇潇同学。
话说章睿博对拍照也没啥讲究,建筑系大楼,图书馆,校门口这几个标志性建筑前各来一张,操场和食堂再拍拍,差不多可以了。
等图书馆那张洗出来,章睿博发现,背景里有周亦。
聚焦在他身上,所以路过的周亦很模糊,但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他。糊成那样,别人他肯定认不出来,但那是周亦。
章睿博从时宇潇那里要了原片,去打印店洗出能放在手机壳里的尺寸,后来就一直带在身上。
他工作的项目都在盛城当地,只是偶尔要去周边区县。毕业工作后,必然会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找对象。不少人说要给他介绍,章睿博一概婉拒,说自己工作地点不固定,不好耽误女孩子跟他谈异地恋。
也有人悄悄问过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孩,要是喜欢男生,自己也认识,是亲戚家的孩子,正儿八经的好人家,不是在外面乱来那种。
对此,章睿博额头一滴巨大的汗落下,“阿姨,您确实很有人脉!”
后来有一回,他开车在高速上回想起这件事,止不住笑出声——男的也不是不行,可怎么就是不给他介绍周亦呢?
下了高速,章睿博先去项目上放东西,然后赴当地朋友的饭约,吃完饭又被喊去酒吧坐坐。
巧了不是。
朋友说偶遇其他朋友在,带他一起去那边打个招呼,就见着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的周亦。
“你们认识?”
“我哥们儿的客户的同事。”
谁能想到,英见画居然请时宇潇做他的摄影师,两个人还默契十足。
于是乎,章睿博免不了因为这层关系和周亦碰上面,比如前段时间在时宇潇家楼下。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时宇潇居然和英见画同居上了,要不是被自己撞见,还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才跟自己坦白呢!
那天令他有些低落的是,他喊周亦的名字,可周亦竟诧异地问他为什么知道,看样子,他早把迎新和校医院的两次碰面忘得一干二净。
但随后他主动提出要送自己回家,又使得章睿博开心不已。当然万年理智脸的他,表面上始终一副礼貌的笑容,情绪跌宕不形于色。
把他送到家楼下,周亦主动提出要加他微信。章睿博心想,这算不算迟到四年的心想事成?
关闭朋友圈功能的他,每天都要点进周亦的微信头像,看他新发的动态。他不是每条都点赞评论,那样太刻意。偶尔回一下,再等周亦回他,竟也能生出一种“亲密感”来。
就在最近,周亦貌似心情不佳,拍了一束雏菊的照片放上来,配文“向前看”。他没评论,作为一名暗恋者,面对暗恋对象这肉眼可见的低落沉重情绪,他越是踟蹰。
所以今天周亦喝得这么嗨,是不是就有借酒消愁的成分在呢?他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只坐在卡座里,一直默默观察他那边。
终于,周亦喝得不省人事,旁边几个朋友面露难色。章睿博主动请缨,说他来照顾周亦,就到附近开个房间,看护他睡一觉,等明天天亮再把他送回去。
“那就拜托你了,兄弟,有事打电话。”
章睿博和其中一个年轻男人互留联系方式,然后几个人一起把醉成烂泥的周亦扶上章睿博的副驾。五分钟之后,车停在最近的酒店门前,先去前台办理入住后,章睿博再把人从车上搀扶下来。
不幸的是,刚走到门口,周亦吐了自己一身。章睿博却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周亦终于归他照顾了。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把周亦架回房间,平放上床。
面对早已“失去意识”的暗恋对象,章睿博先是站在床边,凝视了那张脸好一会儿。
他的脸依旧圆圆的,只是20来岁跟18岁肯定有区别,比如下颌角更加分明,神色也更凸显成年人的气质。
喜欢上他的时候,他才18岁,现在他25岁,一见到他,章睿博依然满心欢喜。
即使周亦在六年之后才和他互换微信,知道他的名字。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谁知道呢。
他给周亦把弄脏的衣服脱下,一粒一粒剥开纽扣的时候,要说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章睿博终于能够回答大三那时的疑问:是的,我t就是个大俗人!我当然馋他的身子!
他无可避免地又起反应,但只是安安静静地帮周亦把脏衣服褪下,去洗了把毛巾,把脸和身子给他擦一遍。
一刻钟过后,除了周亦身上仅存的内裤,其他所有外露的皮肤,全部擦得干干净净。
章睿博本想回自己住处拿一套换洗衣物过来,却担心自己离开的时间里,周亦如果再次呕吐,怕呕吐物呛进气管。于是他选择留下,将温度调到适宜,给他盖上被子,灯光调暗,让他安然入睡。
一切妥当,章睿博这才坐到标间的另一张床上,对着周亦的睡颜发呆。
章睿博曾无数次思考过,在两人几乎没有交集的情况下,他是如何做到几年如一日暗恋他的,是不是就像书里说的那样,爱上的是自己幻想中的爱情,幻想中的那个人,换句话说,爱上的其实是自己的“自恋”。
后来他不再纠结,因为随着时宇潇和英见画合作,偶尔听他提及工作当中的事情,不难勾勒出周亦作为职场人的大致形象——专业,高效,勤劳,有条理。
章睿博心想,我还真没看错人。潜意识先行,在他搞明白复杂的逻辑之前,已经为他锁定可以交付感情的优质心仪对象。
眼下的周亦有些狼狈,但不设防的样子像一只乖巧的马尔济斯。一想到自己见到只有他贴身亲友才能接触到的一面,章睿博又开始暗暗窃喜。
这种心无杂念的喜欢是很纯粹的,奈何刚才的身体反应也是真实,而且现在还没消下去,有些难受。章睿博叹了口气,走进浴室打开排气扇,然后关上门,半小时之后再出来。
其实如果就这样躲进另一张床的被子里,看着周亦的脸完成这件事情,一定会更带感,更享受,反正他已经醉成这副鬼样子,只要动静别太夸张,他肯定什么也不知道。
但章睿博认为,这样很不礼貌,很不尊重周亦,毕竟在对方的概念里,两人只是普通朋友,所以还是回避比较好。
折腾这么久,他终于感到有些累了,躺床上眯了会儿。因为挂心周亦,一直没法深睡,中途醒了就睁眼到天亮。
章睿博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的手串。
这是帮周亦擦身时,从他手腕上取下来的。在拿过来瞧之前,章睿博还特意多瞄两眼手串的主人,生怕他发现。但他都开始打呼了,发现是不可能的。
说实话,这物件真的很难相信是周亦的所有物。
以前高中的时候,班上就有女生喜欢编,外面文具店几块钱一把珠子,五颜六色,还送编绳。有的珠子上面刻着字母或者星座,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串在一起。
他之所以清楚是有女同学编入了迷,给班上同学一人送了一条,他和时宇潇也有。不过他俩不爱戴,就挂在书包拉链上。
所以这种中学生手工材质的手串,是如何出现在周亦这种富二代手上的呢?
小云妹妹送的……
这个答案出现在章睿博脑海里。
是了,大学食堂,周亦室友说他深情的时候提过。
一时间,他心头渐渐浮上一股酸涩别扭的情感,用理智判断一下,是为嫉妒。
章睿博像拨念珠那样,一个一个珠子拨过去,然后把手串放进自己包里。
他又观察了一会儿周亦,见他一夜安眠,于是下楼驾车回住处取了身换洗衣物回来,再把人唤醒。
“周亦,周亦,醒醒。”
那人迷茫地睁开眼,无意识发出拖得长长的“嗯……”,软糯粘腻,章睿博真想把袜子塞他嘴里——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要燃起来。
“啊————!!!”
周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时脑袋差点磕到章睿博的额头。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立刻就发现身上不对,拉起被子往里看,脸都绿了。
?这不是穿着内裤呢么?章睿博疑惑。
“衣……衣服呢?……我衣服呢!”
你吐了一身,我帮你脱下来了,这些是我的衣服,你拿去凑合一下。
章睿博替换掉上面这句得体的,事实的回答,说出
“就是你想的那样,先穿上衣服吧。”
“………………………………………………………………”
周亦一双圆圆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过度惊讶之下,嘴唇都在颤抖。
“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办法,衣服是我的,你凑合一下,然后去洗漱,我带你去吃早饭。”
坐在床上这人仍没起身,脑袋缓慢地垂下去,视线跟随落到被子上的某个点,痴痴地问:
“是……谁先主动的。”
“都是成年人,哪有谁先主动这个说法,周亦,别想了,接受现实吧。”
章睿博发誓,这个恶作剧只是他几秒钟以前想出来的,绝对不是蓄谋已久。
非要让他解释动机,就有点类似于,暗恋多年我好苦,你也得尝点苦头。
结果一看周亦这反应,他不想停下来了。
干脆就让这个误会到底,让他误以为他们已经“亲密无间”,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普通朋友关系。
他把一条买小了忘记退的牛仔裤,和一件卫衣放在床上,说了声我在大厅等你,就离开房间。
周亦比他想象中动作快,一刻钟后,他就从电梯出来。
还真别说,他套着自己的卫衣,宽宽大大,像一只树袋熊,太可爱了。
章睿博去办完退房,开车带周亦去自己最喜欢的一家面馆吃面,然后再把人送回昨天的酒吧门口。
“你车停这儿吧?我还得回项目上,不能陪你了。”
下车时,周亦扶着腰,发出“嘶——”的一声,表情古怪地又瞪了章睿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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