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升淡道:“公公但说无妨。”
“此人世子认识,那便是户部尚书江岷。若世子与望舒喜结连理,江岷便是世子的岳丈,雍州交由世子的岳丈大人代为管辖,世子在京都岂非高枕无忧,坐享荣华?”
元升哼笑道:“节度使历来由朝廷任命,孤可做不了主。”
“若世子能让雍州军保住江岷的安危,义父自有办法让宫里那位同意。”
看来李怀景和李崇打得是同样的算盘,都想要心腹前往雍州接任,又想得到雍州军不会将之驱逐的保证。
“义父言道,此事不便操之过急,世子可以慢慢考虑。”
元升无言地喝下口酒,灯火将男人的脸色映得讳莫如深,未说任何,只婉言不胜酒力,先行离开了宴席。
行至秦微之的房外,偶遇立在木柱之后的庾闻谨,他的神色复杂难言,应该是听见了李由的话。
元升望向房间里仿佛喝醉了酒,笑得有些没心没肺的秦微之。
“他倒是快活。”
庾闻谨轻哼道:“此事不正是他瞒着你同江府之人来往给惹的。”
如今说甚么都无用,李崇未必会轻易答应李怀景的请求,他亦不会被人长困于京都。
元升淡道:“朝中错综复杂,静观其变便可。”
孰料片刻后,宴席间已没了李由的身影,问过鹰卫,都说方才见李由去了驿馆后院,想是去出恭。
元升暗道糟糕,急匆匆领着人往后院赶。
尚未抵达后院,忽听砰地一声巨响,接着阵阵尖利的惊呼之声传来。
听那声音,不正是李由。
男人匆忙奔至,见院中灰尘飞扬,李由呆立在净房之外,屋子的房顶已然坍塌,污秽之物遍地,正散发着阵阵恶臭。
“世子!”
李由高呼一声,躲着脚,拍着胸脯道:“方才真真好险,索性某素有洁癖,想传小的送几张干净锦帕,没着急进这净房,否则奴今日就要折在里头!”
元升环顾四周,见夜色沉寂,未有任何异样,可这净房的房顶不会无缘无故坍塌。
他宽慰道:“公公无事便可,送公公回房。”
因今夜尚有宵禁,元升只能暂时留李由在驿馆,但他知晓让这净房坍塌之人尚未离去,便吩咐仆从将此地收拾干净,再在周围加驻了鹰卫。
为李由准备的房间在驿馆二楼,亲眼见仆从将他引至内,另有几名小内官随身照料,元升这才安下心。
正要去询问鹰卫巡逻的情况,视线不经意瞥向木窗之外,忽见驿馆背后的暗巷中,茂密繁盛的老榆树下,竟安静地停着辆车辇。
男人心头轻笑,她竟亲自来了。
*
房屋崩塌之声传来,跟着驿馆内院响起了两道恍若莺鸟的啼叫声,这是紫檀传出的信号,代表此行失败,那李由并未进入净房。
卢书忆不禁拧起眉宇,掀开车帘,见车窗外月色如银,驿馆之内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之声未停。
“娘子,可要回府?”
仆从在车外问。
卢书忆轻声道:“再等等。”
李由平日大多在内侍省出入,身侧又常跟着些小内官,耳目众多,今日是个不容错过的整治他的好时机,如今需得等紫檀前来向她复命,方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安静片刻,车外忽而响起了阵闷响,竟像是甚么东西倒了地,卢书忆心生狐疑,推开车门预备查看。
倏然间,一柄寒剑抵在她的喉咙之前。
少女擡起双眸,瞧见了蹲身在车门间,手持短剑,一脸轻慢笑意的元升。
月辉笼罩,男人身上尚有宴席留下的浑浊酒气,嘴角微挑,神色懒散,双眸却好似染上了霜寒。
他慢声道:“卢侍御今夜定打算在孤的驿馆动手?”
卢书忆怔愣,没想到被他看破了她另一层心思。
她的确想让李由在元升的驿馆遇害,如此,元升和李怀景便会心生龃龉。
少女望了眼车辇外已经被元升拍倒在地的仆从,挑眉道:“世子打算相拦?”
见她丢掉了方才短暂的无措,漆黑的眼睛在月色下微露寒光,好似藏着股势在必得。
元升兴味更浓,“孤恐怕不能让卢侍御如意。”
话音落地,少女撑直了身,掀开车帘,竟似要立即传唤紫檀。
情急之下,男人将人一把捞过,从怀中掏出解忧醉,放置了她的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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