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渊却不肯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于是趁胜追击。
“连句姊夫也没听着,他心里怎么想,我可不知道。”
姜澂鱼再次扯了扯伏舟的袖子。
后者咬紧了后槽牙。
若是让他提早知道,今日这场加冠礼需要他退步到如此地步,说什么他也不会提半个字!
伏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勾起了一个标准的笑意。
“阿姊说的是,这正宾还是你来当最合适,如此便麻烦你了,姊、夫。”
最后两个字被他说得似乎有种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感觉,语气更是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闻言,陆廷渊勾了勾唇,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意。
“为妻弟你加冠是大事,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不麻烦。”
见二人终于握手言和,达成一致,姜澂鱼连忙去取了放置在柜子里的蒲团来,所幸西州常年干燥,蒲团依旧干净无损。
而后她朝着伏舟招了招手。
“阿弥,快过来,我给你束发。”
伏舟勉强笑了笑,应道:“好,这就来。”
他走到姜澂鱼跟前,跪坐于蒲团之上,任由姜澂鱼解了他的头发,并拿起梳子一点点将其束成了成年男子带冠的发式。
准备就绪之后,陆廷渊走到伏舟面前,站定,高声道:
“冠者,礼之始也。兹逢吉日,集于宗庙之庭,加冠之人,乃延州夜氏夜弥。一加缁布冠——”
他接过姜澂鱼手中的缁布冠,为伏舟戴上,并口颂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二加皮弁。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爵弁。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黄老无疆,受天之庆。”[注2]
加冠完成,伏舟欲起身,陆廷渊却制止道:
“别急,还有最重要的一项仪式未完成——定字。”
姜澂鱼也赞同道:“字可得好好起,你之前可曾想过想要起什么样的字?”
伏舟摇摇头,“我听阿姊方才唤……姊夫从安,‘从安’便是字吗?”
“没错。”
伏舟追问道:“那这字可是阿姊起的?”
姜澂鱼摇摇头,“并不是。”
伏舟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终于让他逮到机会扳回一局了。
“那我的字便交由阿姊来起好了。”
说完便得意地看向陆廷渊,意思是“就算你早加冠又如何,还不是没能得阿姊亲自取字”。
陆廷渊笑笑,不置可否。
接了取字的活计后,姜澂鱼便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你姓夜,又被称为夜帝……都与黑暗相关,可人怎么能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呢?寓意也不好。不若……‘明光’二字如何?光明璀璨,前途坦荡!”
她兴冲冲地提议道。
话刚说出口她又立即反应过来,“可‘明光’二字同我朝中枢之殿‘明光阁’重名了,会不会有些不太妥?”
她擡眸望向陆廷渊,询问他的意见。
陆廷渊似笑非笑地看了伏舟一眼,回道:
“我没什么意见,他乐意就成。”
伏舟擡眸回视,笑容志得意满。
“阿姊亲自为我取的字,我当然没意见。”
对视间,二人眼底的风暴愈演愈烈,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片刻后,陆廷渊薄唇一勾,幽幽道:
“既如此,夜明光,望你今后才德并修,克己慎行,慕圣贤之道,倡君子之风——礼成。”
语罢,伏舟按规矩朝他行了一个揖礼,而后站起身,又朝着姜澂鱼拱手拜了拜。
趁着姜澂鱼去放蒲团的功夫,原本对着对方假笑的二人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
伏舟上前一步,嘴角扯起一抹冷意。
“陆廷渊,今日你这出阳谋,还真是令人,如鲠在喉。”
陆廷渊表情疏淡,“彼此彼此。”
伏舟面色一沉,神色愈发冷了几分,阴恻恻道:
“你以为你赢了吗?在阿姊心中,我的位置,仍旧无可取代!”
闻言,陆廷渊余光讥诮地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道:
“没人想取代你作为义弟的位置,不过你若还想争一争旁的,结果必定如今日一般——你节节败退,我,步步为赢。”
“你——!”
二人眼见又要吵起来,恰好姜澂鱼放完蒲团回来了,于是二人又迅速恢复了之前和煦的面容。
姜澂鱼欣慰地看向伏舟,颇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之感。
“阿弥,不,以后就要改唤你明光了,其实,按理说你应该还要加一道玄冕,不过铺子里肯定买不到这个,只能等你回去后自己加了。今日冠礼属实有些仓促,你莫要嫌弃仪式简陋才好。”
伏舟先是不着痕迹地朝陆廷渊挑了挑眉,而后望向姜澂鱼,笑得一脸温和。
“怎么会嫌弃,只要有阿姊在,怎样都是圆满。”
真是受不了。
陆廷渊上前打断道:“时辰不早了,阿妤,外祖母一家还等着我们回去用膳呢。”
姜澂鱼点点头,同伏舟道别道: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明光,生辰快乐。”
伏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等二人离开后,暗处才走出一人。
“王上,今日是您的寿辰,大臣们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您再不回去……”
“急什么。”
伏舟眸色渐冷,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寒意。
“那帮老不死的,个个心怀鬼胎,指不定就要在宫宴上下毒刺杀呢。想来,这天底下能真心诚意对孤道声生辰快乐的,也唯有阿姊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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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孟府的路上,陆廷渊沉声问姜澂鱼:
“你当真相信伏舟此人能改过自新?他不过就是在你面前讨巧卖乖而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姜澂鱼却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君子论迹不论心,他在我面前即使是装的,如若能装一辈子,那不也是功德一件?”
陆廷渊皱了皱眉,半是讽刺半是含酸道:
“什么药只有三颗,什么无人给他加冠,这些不过是他是他的苦肉计和恰到好处的示弱罢了。他倒是惯会投机取巧,专挑心软的。”
姜澂鱼听出了他话里的醋味,于是便笑着挑眉问他:
“怎么,你吃醋啦?”
闻言,陆廷渊冷哼一声,不屑地笑笑。
“我吃他的醋?呵——”
姜澂鱼握了握他的手,眸光清亮,语气温柔的如同鬓边的芍药花。
“你的确不必吃他的醋,因为不论旁人如何心悦于我,我都只让你簪花,也只跟你回家。从安,惟有你,是即使重来一次,我也不换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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