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躲避,而是迎面接下了伤害,但身上却没有丝毫挂彩,头发轻飘飘的晃了两晃。
路漫漫咬牙,死神镰刀幻化出无数片锋利的树叶刀片,像下冰雹那般贯穿了夏斯整个身体,他闪躲不及,被钉在了墙上,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几秒种后,无数的红色液体喷涌而出。
就在她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
夏斯脚用力,整个人带着插满的刀片从墙上挣脱,血液瞬间回流,他又变成坚不可摧的模样。
路漫漫心知不可能赢过凶夜的主人,拧着眉头说:“你跳脱出规则了....淫祀五通不该是邪神。”
“彼此彼此呀!”夏斯兴奋地眯起眼睛,“你后面的灵器也作弊了,我亲自下场有什么不对么?”
场外的岁木瘫软在椅子上,他不该这么自作主张的.....
夏斯笑嘻嘻地凭空比了个【手.枪上膛】的姿势:“这下该我了哦~”
以黑色戾气化作一把精致的枪,枪头指向路漫漫的脑门,手指扣下了扳机,直冲她的眉心而去。
路漫漫眼瞳一缩,下意识用刀背挡住自己。
却眼睁睁看着那颗子弹偏离了她,在空中转弯。
——“啪”。
血溅了路漫漫半张脸。
夏斯早就想要,杀了,伊淮。
是她以为自己触犯规则,目标应该会转移。
但结果.....
伊淮跌落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他甚至在最后都没来得及说些告别的话。
路漫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脑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泪水已经决堤。
夏斯始终维持着淡淡的微笑,对死亡毫无敬畏之心,他努了努嘴:“我只不过是阻止了你的作弊,杀掉今晚本该触犯规则该死的人。而且,只有我能杀了他这个不受规则限制的玩家。”
这才是令路漫漫回不过神,沉浸在大脑没能反应过来的暴击下。
夏斯按住她的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破天荒屈膝,凑近呢喃:“喂。”
路漫漫被夏斯顶着的这张脸吸引,却将怀里失去温度的伊淮搂的更紧了些。
他挑着她的下巴:“一个被我创造出来的世界罢了,都是虚拟的,假的。如你所想,唯一的人类只有~~”
路漫漫呜咽着打断:“......我的爱人是虚拟的,可他的爱不是!”
以怨气为主的死神镰刀竟然通体纯白,被眼前的女孩影响,像是蓄意待发的猎人,在猎物掉进陷阱的那刻,作为一把锋利的刀刃迅速割破了夏斯的颈部。
她嗅觉灵敏,清晰分辨出,伊淮的灵魂在夏斯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喉咙中。
那双娇嫩的手指,直直插了进去,眼睛眨都没眨,抓出伊淮的灵魂后又生生的从伊淮尸体的眉心里按了进去。
死亡一点点被修复。
路漫漫退后好几步,把伊淮放在床上,死神镰刀化作堡垒,她站在圈外:“我知道弄不死你,按照刚才的规则,你杀掉了他一次,我救了一次,扯平了,今晚应该是平安夜。”
夏斯抹掉脖子上的血,垂下眼帘轻语:“如你所愿。”
不仅淫祀五通所有佛像毁了,连本尊都承诺不会出现,连带着那群灵魂也被死神镰刀的白光治愈,从哪里来的回到了哪里去,不用再跟玩家抢夺身体。
没有五通阻拦,没有梦娘杀人,没有鬼方夜游,只剩下萨满对付阵法那就好办多了。
看来开场戏必须要听完。
不破不立。
如果每个人都是俄罗斯套娃,那么抛开最光彩照人的,必须一层又一层的拿掉,才能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众人看。
戏也如此,得入戏。
面对最不想面对的“从头听到尾”这个最原始的规则。
......
天亮了。
檀西直接冲进来,看到两人都没事,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昨晚除了梦娘歌声戛然而止,后来发生什么了?”
路漫漫扶着有些虚弱的伊淮:“你完全听不到对么?”
檀西点头:“对!就跟前几次一样,有了歌声后,突然就没动静了。”
“昨夜发生了打斗。”路漫漫简要告知。
檀西却关心:“死神镰刀离开了?”
路漫漫“嗯”,她视线不知道看向何处,没有焦点,感觉是在对着后台操纵代码的岁木和戴宝玉说:“万幸的是,伊淮总归是活下来了。”
檀西分析:“昨夜听不见打斗的声音,应该就是梦娘一唱歌,自动屏蔽其他玩家,所以我每次听到梦娘歌声后,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全都无从得知,所以没有听到关艳秋和占星的呼救....”
伊淮摇摇晃晃的起身跟檀西说:“我和漫漫准备去听那场戏,你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去听,选择权在你。”
“当然是听!”檀西握拳,一鼓作气的宣誓,“我死不了的!起码时间没有消耗完,我就不怕它们任何一个。哦,现在只有萨满对吧!不畏惧光杆司令!我可以的!”
路漫漫和伊淮相视一笑,随后表情严肃:“做好陪我们死在这里的准备了么。”
“嗯,这是最坏的结局。”檀西扬起嘴角。
过了饭点。
没有人送饭。
大概是梦娘死后,一切都在回归原样中,唯独戏楼仍然在唱着不同种类的戏。
三人呆在房间,根据路漫漫听到的描述,更加确定,最后想要拿到任务,还是去搏一搏。
于是,他们来到了那间破旧的院子外。
果然,这次连锁头都没挂,门敞开着,那群伶人似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等待他们踏入内景后就开始吟唱。
前半段仍然是,女人被心爱之人嫌弃,撞翻了杯子瘫软在地上,手腕处绑了非常多的珠串,嫣然一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得撕心裂肺。
下一秒,她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表情有些扭曲,低头从袖口处拿出三炷香,点香时犹如川剧变脸,嘴里的唱腔带着崩溃:
“自今已往,吾不信神佛,非神之徒,纵有引天怒地亦在所不惜!”
佛珠散落一地。
女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台下。
......
后半段开始。
她拿着三根香走遍了家家户户,最开始是带着些果子跟食物送香,最后什么也不带了,把点燃的香交给开门的镇民手中。
只要人有欲望,就会被趋势,香里的味道钻入镇民鼻息之间就能跟五通连接。
檀西“嘶”了口气:“这是...梦娘.....”
路漫漫点点头:“嗯,任务就藏在这场戏的结尾。”
伊淮叮嘱:“耐心看。”
台上的伶人没有被台下窃窃私语而打断,甚至更加卖力。
梦娘作为媒介,让整个镇子的人都吸入了这种香味,五通告诉有欲望的镇民想要心愿成真就在家里供他的佛像。
随着越来越多的香火,淫祀五通更在状态,完全可以跟佛缘镇其他的神佛抗衡。慢慢的,其他神佛的香火无人问津,仅仅只有佛子在守护一间老庙里。
梦娘以身为饵去勾引佛子,却看着佛子每日抄写经书礼佛,甚至试图度化她。
整整半月相处,她看着他,透过信仰正佛的佛子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天真烂漫,自以为信仰能够寄托希望,能够拥有好姻缘,可每一段的结局都令她寻死觅活。看着他,便想要毁掉他,毁掉他空无一用的信仰。
毁掉曾经信佛如命的自己。
可即便用尽各种手段诱惑佛子,佛子仍然相信她这样的人可以被度化。
梦娘变本加厉,不仅把不问世事的佛子锁在庙堂中心,还让他亲眼看到镇民们在庙堂上无视神威交.媾,一群肉.体.横.生的人起起伏伏。
佛子恼羞成怒,将镇民赶走,同样也不再允许梦娘进入庙堂。
这次的刺激,让梦娘觉得佛子是有喜怒哀乐的,是个人。
所以更加作恶多端,蔑视神明,让镇民们把正佛的神像都丢弃在丛林里。
而,最后一具佛像是佛子庙宇里供的老仙。
梦娘联合几人把佛子弄晕。
至此,佛缘镇被淫祀五通的神像代替,佛子感受不到神明的庇佑一心求死,被梦娘救下。
她最终还是爱上了佛子。
淫祀五通用邪术让梦娘和佛子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为报答五通,她会在镇子里等待着每一个经过的旅客,将他们的欲念放大,供五通啃噬。
如果失败,则自己以身献祭。
......
戏,到此为止。
告一段落。
身穿佛子衣服的伶人出现,他在入定后的愿望便是:帮助自己快速脱离罪恶的梦魇,让他拯救那群镇民,成为可庇佑佛缘镇新的神佛。
檀西猛地站起来,脸色非常不好:“什么情况!!!!”
路漫漫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满是愧疚:“对不起....是我....”
伊淮呕出一大口淤血块:“不是你。”
不是你的错。
任务出现了。
但在任务出现的那一刻,就代表任务失败。
因为了归已经死了。
镇上最后一位佛子圆寂,即便他们这群玩家已经救出了魔怔的镇民,也无法达成迎来新的神佛。
而且这任务是了归的心愿,了归必须在场。
死局,无解。
路漫漫绝望的笑起来,怪不得夏斯会那么轻易的让她取走伊淮的灵魂,怪不得昨夜会放水,会让她进攻。
太可笑了。
太特么可笑了。
甚至说,不管佛子活不活着,他们的结局仍然是等待着被凶夜吃抹干净。
如果灭了香,从罪恶梦魇中清醒,梦娘灵魂得到救赎离开,了归消散,玩家死路一条。
如果不灭香,梦娘凶煞每夜死人,玩家仍然逃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迎接必死的结局。
规则显现。
路漫漫最先晕倒,伊淮跑过去抱起她。
紧接着,戏台后走出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穿着打扮跟伊淮相同,只有长相稍稍有些偏差。
檀西挡在伊淮面前。
那人“啧”了声,凭空一挥,檀西也晕倒了。
伊淮蹙眉,冷冽的看向那人,说出了个让全放映室都瞠目结舌的名字:“夏斯。”
“哥哥,好久不见。”他修长的手指如波浪般反复挥动,然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屏幕外的所有人,轻悄地‘嘘’了声,“你们也该睡了。”
放映厅里的放映室,所有同事纷纷晕倒。
岁木和戴宝玉的视线来不及离开屏幕,缓缓趴下。
野三坡世界中其他尚存的玩家也都倒地。
伊淮张了张嘴,他不知道为何感受不到路漫漫失去的恐慌,反而将注意力锁定在夏斯身上:“小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最后一枚碎片是完整的你么......”
“哥哥,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夏斯笑的渗人,“我呀,凶夜的主人。你呢,你想一想,凶夜是如何诞生出来的~想想你不太完整的记忆。”
伊淮嘴角的血越流越多,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看着怀中的路漫漫、晕倒的檀西,还有曾经的队友,他身体里原本就要凝固的灵魂在野三坡彻底消散。
闭眼时,看向路漫漫安静的面容,苦涩地笑着:
凶夜,创造者,是我。
对不起,漫漫,把你和大家都扯了进来。
......
那段不太光彩的记忆。
霍日子的凄厉尖叫“是你害死了亲弟弟,是你害死了小夏!!!”
从出生到有记忆,永远都是这句话。
他脑海中有关于过往的记忆,仍然是被美化过的,原版往往比现在更加黑暗惊悚,伊甸园永远逃离不了的恐怖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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