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微提笔绘画,她握笔很稳,年幼的时候,就随画圣吴道子画画,基本功打的很扎实,后又在骊山老母的院子里面,翻看了骊山老母娘娘的兄长留下的画作。
在这些绘画技艺上,李知微也有自己的底气。
当然,她也很清楚,自己不一定可以胜过在历史上留名的天才,滕王李元婴甚至于是一脉画派玄官的开辟之祖,在画蝶这个领域上,堪称一派宗师。
李知微笔,耳中听到外面的厮杀声。
她屏住自己的呼吸——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只能上了。
李元婴自出世以来,就受尽宠爱,他的父亲是为了给二哥添堵,极尽宠溺于他,而他的二哥则是因为要孝顺父亲这个名望,对他也颇好。
当然,自高祖李渊去世后,二哥就将他打发外出。
但终究是自养尊处优惯了,动作言谈当中,皆有一股雍容感,蘸着混着金粉的颜料笔墨提笔作画,眸子扫过那边,淡淡道:“起来,你这丫头也算是有些胆气。”
“王伯泽,你方才竟敢对我出手,也算是长了点气焰。”
王伯泽面色略略发白,沉默——他因为周衍给的丹药,和周衍戳破的,他女儿的现状,而挣扎起来,或许是因为药王的名望太大,也或许是其他一些难以描述的,心中的挣扎。
他渴求另一种拯救女儿的方法。
不——
他渴求所有的,能够救下他女儿的方式。
为此,不惜一切。
李元婴眸子清淡,道:“原本,本王打算让你的女儿,得以在未来的大唐仙朝当中永续,只是未曾想到,你竟似是不愿让你的女儿更好些吗?”
李元婴一边,一边笔,实在是洒脱从容。
笔端就这样一点一提,一只蝴蝶的翅膀已在了屏风上面,栩栩如生,李元婴淡淡道:“你不就是,为了那三郎效死力,为大唐参与平定蜀川叛乱,最终家人才遭遇不测的吗?”
“起来,不觉得可笑么?”
王伯泽的面容抽动了下,低声嘶吼:
“你,只是一直让婉儿入梦。”
李元婴提笔,眸子看着那粗鄙的男人——王伯泽方才死命拼杀,又自断一臂,看上去狼狈无比,双目充斥血丝,疲惫煎熬至极。
李元婴自是打算将这棋子好好物尽其用,以尽可能争取自己这方的力量,半是嘲弄,半是真心实意,道:“……大唐,李隆基来此,宦官禁军,自和蜀川大族多有冲突。”
“皇帝来此,那蜀川豪族当然心中忧惧。”
“于是蜀川本地豪门反叛,你奋发效力,但是却未曾想到,帝离开了,但是世家豪族仍旧还是世家豪族,他们盘根错节,仍在这蜀川之地……你的家人,当然受到牵连。”
“你为了大唐效力,可你保护的大唐却并不管你的死活。”
“先是家人粮食克扣,后又被那些富商豪族欺压。”
“甚至于就连你的女儿,都被……”
“够了!”
王伯泽的脸颊抽动,眼底出现了挣扎和痛苦,怒喝出声,大口喘息,握着兵器的手掌都在剧烈颤抖,李元婴淡笑:“这些,不都是你保护的大唐所做的吗?”
“而方才你护住的那姑娘,可是当今皇帝的孙女。”
“是太子的长子同母之妹。”
“未来,搞不好还是皇帝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李元婴的话语犹如毒蛇的獠牙一样啃咬着王伯泽的心,他握着弩的手掌都在抖动,那并非是恐惧,而是挣扎和恨意,是为了女儿不惜一切的决然,和为何自己一家沦至此的不甘。
在这种恨意之下,他对那边正在画画的李知微,也诞生了一丝丝癫狂的杀意。
李知微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身处于这时代里。
自己也曾被父亲抛弃,曾经沦于鬼市,险些被杀。
但是这些东西,她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安抚王伯泽,任何的歉意,都只是苍白,李知微呼出一口气,却忽然改变了想法,她本来是要画自己最擅长的东西,那个少年道人。
如今却有了新的想法,笔锋转动。
一只只蝴蝶翩然振翅,就在她的身边飞舞,翅膀散下了淡淡的金色粉尘,看似是极为华美,但是在这一份极高技艺之下的华美,却也带着森森然的杀意。
李知微知道,这些蝴蝶只是一只,就能瞬间杀了她。
也知道,李元婴答应比试,一面是皇室的尊严,一面是对于太宗皇帝的不甘心,敬畏,和扭曲的不服;最重要的就是,李元婴觉得——他有足够的力量,一切尽在掌握。
李知微的鬓发被细密的汗水濡湿。
少女笔,笔墨散开,犹如晕染开的火。
铮!
剑器碰撞,炸开涟漪。
穿鸦青色道袍的少年道人,还有那冷冽的神将,双方再度换招,剑气迸射,将周围的空气撕扯开来,周衍此刻,是以五品真身手段,和四品的金天王对杀。
周衍的武艺是兵主独传,金天王的技艺有千年根基。
双方都具备有先天庚金煞气,破法第一。
寻常的法术,会被这先天庚金之气撕裂,所以他们两人交锋,会转而变化成以武艺和法宝为核心的比拼,但是一重境界的差距巨大。
金天王手中的古剑斩下,周衍化风散开,但是金天王的本能直觉极强,一剑失措,法相凝聚,但是只凝聚出一只手臂,握拳,猛然朝着前方轰出,隐隐然臻至武者大巧不工境界。
金天王暴喝:“出来!”
周衍所化清风,终究还是他自己。
被金天王全部笼罩住,被迫变为原型,长枪轮转,撕扯开了金天王的拳劲洪流,旋即万千寒芒汇聚为一,朝着金天王刺穿而去,金天王道:“这才对!”
“周衍,不必在意那个人族女子,以你手段,想要的话,足以寻找千百个女子,天下万法,荣华富贵,皆不过以力而得,予取予求,何必以强者之尊,庇护弱者。”
万千流光汇聚,被金天王长剑横拦。
枪劲散开,金天王嘴角勾起,桀骜睥睨。
“你现在,怎么如此无力?”
“逼逼赖赖的,牢金,今日不送宝了么?”
周衍和金天王彼此厮杀。
他失去了法宝,以五品逆伐四品,本身就处于劣势,而在这极致的压力下,周衍的双眼却越发明亮,心境也极冷静。
开明兽法眼被他催动到极致,金天王那原本快如闪电的动作,在其眼中开始浮现出清晰的轨迹,甚至连其体内法力流转的节点、神通变化的雏形,都如掌上观纹,逐渐清晰。
“原来如此……四品真君的法相运用,并非一味追求巨大,而是‘凝练’与‘随心’”
一个明悟在周衍心头炸开。
他的性子会更稳一些,但是此刻生死厮杀,李知微和李平阳面对危机,也来不及谨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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