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借着微光盯着她安静的脸,心里一阵酸,像是有只手在轻轻揉捏他的心口。
他曾以为娶到她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可如今,这幸运像被风干的花瓣,一点点褪了颜色。
可一想到这屋子里冷得像冰窖,连空气都凝固了,他又咬了咬牙,指甲掐进掌心,用痛感压下心头的软弱。
“晚音,该起了。”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有气无力,带着几分沙哑,仿佛大病初愈的人,连说话都费劲。
乔晚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皮还沉得抬不起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揉了揉眼睛,勉强聚焦视线,一瞧,他早就穿戴整齐了——笔挺的军装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肩线平直,腰板挺得笔直,像根松树般站得端正。
可那张脸却毫无血色,脸色灰暗发青,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眼下的青黑尤其明显,一圈乌沉沉的,仿佛被重物击打过一般。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她吃力地撑着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怀孕七个多月的肚子早已高高隆起,沉甸甸地坠在身前,让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笨拙和缓慢。
她咬着牙,一手撑着床垫,一手扶着腹部,费了好大劲才坐稳。
傅黎安没有转身看她,更没有伸手去扶她一把,甚至连往常那样淡淡一笑的神情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声音冷得像清晨结霜的屋檐,轻轻吐出三个字:“睡不着。”
说完,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脚步没有半分迟疑,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餐桌上,宋雅芝照例早早摆好了一桌子热腾腾的早饭——金黄焦脆的玉米饼摞成小山,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正冒着袅袅白烟,散发出谷物的香甜;还有一小碟切得整整齐齐的腌黄瓜,颜色嫩绿,泛着晶莹的油光,闻着就开胃。
傅黎安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却没有立刻动筷。
他低垂着眼,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粥碗,仿佛那碗里藏着什么令人不安的秘密。
母亲坐在对面,眼角满是期待和关切,可他连一眼都没抬,像是完全没察觉到那份热切的目光。
他慢吞吞地舀了半碗粥,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接着,他又拿起筷子,在粥里漫无目的地搅动,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送进嘴里一口。
粥的热气渐渐散去,只剩下一圈圈涟漪。
“麦冬,咋不吃饼呢?”
宋雅芝皱紧眉头,忍不住开口,“妈特意多加了两勺糖,你小时候最爱这口,每次都抢着吃,说比点心还香。”
傅黎安依旧没抬头,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吃不下。”
这时,乔晚音刚好从卧室走出来,穿着宽大的家居服,一手轻轻扶着孕肚。
听见这句话,她的脚步忽然一顿,停在客厅边缘,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傅黎安身上,仔仔细细看了两眼。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小子以前可是出了名的饭桶,哪怕体能训练累得腿脚打颤、浑身肌肉酸胀,照样能端着大碗扒拉三大碗米饭,边吃边喊“再来一碗”。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仅吃得少,整个人还蔫头耷脑的,眼神都没个焦点。
“昨晚没睡踏实?”
她缓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傅黎安只摇了摇头,依旧沉默。
他机械地喝了一口凉下来的粥,喉结滚动了一下,便不再说话,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不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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