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街御史台苏忠的府邸,虽不如相府那般富丽堂皇,却也是书香门第,处处透着文人雅士的清雅之气。
苏忠年过五旬,为人正直清廉,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负责监察中央六部及百官风纪、执法情况,上能向皇帝进谏,下能弹劾百官,所谓是“位卑权重”。
正厅里,气氛微妙。
苏忠坐在主位,这位素以耿介闻名的监察御史,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他捻着稀疏的胡须,目光时不时瞟向坐在下首的“女儿”苏月婵。
苏忠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在府中还住得惯吗?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你母亲说。”
苏夫人王氏,是个面容端庄却略显刻板的妇人。她脸上堆着笑,但那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是啊,婵儿,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千万别拘束。有什么不习惯的,跟娘说。”
苏月婵婵微微垂首,姿态温婉柔顺:“多谢父亲、母亲关怀。栖梧院很好,一应俱全,女儿没什么不习惯的。”
苏忠的长子苏文远今年二十五岁,在翰林院任编修,为人温文尔雅,颇有才名。
他打量着这个突然回来的“妹妹”,心中满是好奇。
苏文远站起身,对着苏月婵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语气恭敬得甚至有些拘谨:“文远见过妹妹。妹妹日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兄长。”
苏月婵起身,盈盈还了一礼。
苏忠曾经有个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寄养在江南外祖母家中,早已夭折了。
陛下偷偷将苏月婵送过来,顶替了他们的女儿。苏月婵的名字在选秀名单上,不日后就会进宫。她的真实身份尚未可知,但苏家人都知道她被皇上看中,自然贵不可言。
苏家只是对外宣称,女儿从江南回京,专程参加选秀的。
这就是苏云霓给轩辕昭献的计。
“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苏夫人笑着打圆场,命丫鬟奉上精致的点心和香茶。
苏月婵依言拈起一小块点心,姿态优雅地尝了尝,轻声道:“清甜可口,母亲费心了。”
气氛似乎融洽了几分。
苏忠看着眼前这位举止得体的“女儿”,斟酌开口:“你即将入宫,这深宫不比外头,处处都是规矩,也处处都是眼睛。你孤身一人进去,可要小心行事。”
苏月婵放下茶盏,抬起眼眸:“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苏府,是女儿的娘家,女儿在宫中若能得陛下眷顾,也必定不会忘记父亲的养育之恩,兄长的照拂之情。苏氏一门的荣光,便是女儿在宫中最坚实的依仗。我们,一荣俱荣。”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苏家三人的心坎上。
苏忠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这位“女儿”果然通透!
她没有虚情假意地谈亲情,而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了这场交易的核心。苏家提供身份庇护和前朝支持,而她,将在宫中为苏家谋取利益和地位。
苏夫人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好!好一个一荣俱荣!”苏忠拊掌,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婵儿深明大义,为父甚慰!你放心,苏家上下,定当竭尽全力,做你在宫外的后盾。你在宫中,只需专心侍奉陛下,一切自有为父替你打点。”
苏月婵微微颔首,重新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去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
苏云霓把她从相府除名,让她成为一个小小七品官的“女儿”,以为就算进宫,她的母家也无法和相府抗衡。
可她是苏月婵啊,就算是把她打入地狱,她也能带着一身烈火爬出来。
苏云霓,等着受死吧!
半月后,入宫的日子到了。
皇城巍峨的朱红宫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苏月婵踏着青石御道,走进了这座象征天下至尊也埋葬无数红颜的牢笼。
选秀在储秀宫正殿举行,此次共有十二名秀女参选,都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儿。她们按照父亲的官职高低依次排列,因为苏忠只是七品御史,苏月婵排在了队伍的后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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