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少有见过谢相容和别人辩理,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谢相容会这样对他。
见过谢相容太多的好,太多的温顺,习惯了谢相容对他的种种包容。
她不想事事不为自己争辩,事事都随别人去评论她,妄断她。
没想和穆卿尘争吵,只是她那句翅膀硬了,着实让她难堪。
她张口想解释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只剩下无边的苦涩和悲痛的过往。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一动也不动,唇瓣轻抿着,睫毛有些长,像两把扇子落在眼皮上。
他那么用力抱住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因为压抑着汹涌崩裂的情绪,嗓音喑哑,
喉腔溢出一声冷笑,眼底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忽然,那个清贵的男人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假面摘下,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漂亮得仿佛天上的寒星。
她没看到男人的视线在落到她身上的瞬间,眼底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也没有看到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在隐隐颤抖。
谢相寅听出她话里的疏离之意,微一挑眉,正欲开口,身后却传来韩氏的声音。“今个人倒是齐,难得你们兄长在家,都留在大伯母这用膳罢。”
也难怪当日祖母与三叔在谈及对阿容嫁与穆卿尘时,阿娘要感叹他们是鼠目寸光。
谢相寅对穆卿尘自是由衷敬佩的,但敬佩归敬佩,他若是对阿容不好,作为兄长,他又岂会袖手旁观?
谢相寅容色不变,温和道:“穆世子待阿容可好?若是不好,你别藏在心里,尽可同阿兄说。”
谢相寅与穆卿尘只在迎亲那日见过一面,可他对穆卿尘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她心中隐约觉着有些蹊跷。
只她到底是个困囿于内宅的闺阁女子,官场之事离她太远,便是觉得蹊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好按下心中的困惑不再提。
这还真是瞎猫撞上死老鼠了。
景泰二十一年的会试有一场大风波,没有参加会试的举子都因此逃过了一劫。
谢相容当时十分庆幸大堂兄并未下场,现下听大堂兄的意思,国子监大部分监生今岁竟都没有下场?
谢相寅去岁便中了举,本以为他今年会下场参加会试。
谢相寅道:“老师说我积累不够,今岁不适宜下场。不仅仅是我,国子监不少过了乡试的监生今岁都没有下场。”
谢相容有些诧异,竟是国子监的先生不让大堂兄下场的?
过了年,谢相宓已经十四岁了,可性子还是那般天真,该问的不该问的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谢相容笑笑道:“去临江楼看江上的花灯呀,三姐姐大抵是那日吹了江风犯头疾罢了。再者,这不是马上便到迎亲的日子了么,三姐姐兴许也是紧张。”
谢相容自出嫁后便不曾见过谢相寅,她与这位兄长的关系一惯来好、回到清蘅院后不必郑氏催促,便提着裙裾便匆匆往沉茵院去。
府里的弟弟妹妹都喜欢这位待人温和的兄长,谢相容到的时候,二郎、三郎、四郎还有三妹妹都在。
不管是穆卿尘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苏姑娘,都不会希望在松思院看到任何她留下的旧物。
是以,该带走的物什她是一件都不会留,最好将她在松思院的所有痕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方才好。
如此忙碌一番,二月初十那日,郑氏派人来递消息,说她回了金阳王府。
倒不是她舍不得这点东西,实在是这都是些极私密的物什。
便说那拔步床,那是她睡过的床,日后穆卿尘与苏姑娘成亲了,总不好让他们继续睡在这床上罢?
她不觉膈应,他们都要觉着膈应了。
谢相容这点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时间一晃便到了二月,几场大雪过后,上京那片阴沉沉的天终是见了晴。
穆卿尘在刑部夙夜不懈地忙着,几乎是不着地。
寒风猎猎,树影婆娑,雪光迤逦在廊下。
他按着胸膛,缓缓垂下了眼。
不过是一场情动而已,等她离开了金阳王府,一切就又能回到原点了。
心仍是冷飕飕的,似有风雪侵袭,端的是苍凉无状。
穆卿尘简直是要为自己这番愁肠万干的模样笑出声了。
穆卿尘,有甚好苍凉好心痛的?
唇角勾起一丝哂笑,男人掷笔,揉了揉眉心,起身推开了窗。
成婚时他远着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死心么?
如今她终于死心了,又有甚不好的?
是以,没有必要觉着难受,心痛便更不必了。
便是他对她有些动心,可也不过是成亲了半年而已,怎可能会放不下?
徐氏与承安侯府走完了五礼后方知会他,两个月后要与承安侯的嫡长女成亲,那时他连谢相容是谁都不知晓,只当她是徐氏往他身边安插的一枚棋子。
便也不知,曾经这姑娘被训斥、被禁足、被取笑,就是为了要嫁他,要到他身边来。
“那蒋家大公子胆儿忒小,我不过是在画航那儿放了把烟,他便慌里慌张跑下画舫了。啧,就他这点儿起子,承安侯府的人也好意思拿他来同主子相提并论。”
穆卿尘却没听,望了望窗,淡淡吩咐道:“回刑部,最近我都宿在刑部,一会你便回去书房给我取些用物。”
容家那位三姑娘跟着她离去。
原还怕她会被人欺负的,现下看来,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这姑娘嘴儿厉害着呢,往人心里头捅刀子都不见血的。
穆卿尘放下茶盏,缓步出了临江楼。
话落,她提步出了厢房。
下楼的木梯子要越过旁边几间相邻的厢房,谢相容从天字四号房经过时,并不知她与谢相宓的对话俱都入了穆卿尘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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