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多。
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不像军队,更像是一群从坟地里爬出来的难民。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脸上糊满了黑色的污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每个人都拄着一根树枝,与其说是走路,不如说是在地上挪动。
风一吹,那几个瘦小的身影晃了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当他们看到河湾聚落里那成片的木屋,那流淌着清水的沟渠,以及那些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个个面色红润、身强体壮的汉子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贪婪或敌意,而是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恐惧和茫然的情绪。
就像一群在地狱里挣扎了百年的饿鬼,突然看到了天堂的大门。
江炎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下去。
缺口处,陈家明带着人,已经和那群难民对峙上了。
“站住!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陈家明单手举着开山斧,斧刃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他身后的汉子们,也都举起了手里的骨矛和砍刀,杀气腾腾。
那群人被这阵仗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好几个人“扑通”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年纪最大的老头,颤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先是丢掉了手里当拐杖的树枝,然后举起那双布满沟壑和污垢、干枯得不成样子的手,拼命张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好汉……各位好汉……我们没有恶意……”
他的喉咙里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儿里硬挤出来的。
陈家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斧刃又往前递了几分,几乎要贴到那老头的鼻尖上。
“少他妈废话!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
冰冷的斧刃让老头浑身一颤,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满是石子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我们是从黑石聚落逃出来的……”
老头根本不敢抬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嚎。
“求求你们,给口吃的,给口水喝……我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老头一边哀求,一边用额头去磕地上那些尖锐的石子,发出“砰、砰”的闷响,很快就见了血,混着黑色的污垢,糊了满脸。
他身后,那些瘫坐在地上的难民也跟着跪了下来,一片压抑的哭泣和磕头声,像一群在绝望中挣扎的蝼蚁。
陈家明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握着斧头的手青筋暴起,却没有丝毫放松。
在这片废土上,最不值钱也最不能信的,就是眼泪。
眼泪的背后,往往藏着要你命的刀子。
“黑石聚落?”陈家明冷哼一声,唾了一口唾沫,“三百里外的地方,你们他娘的是飞过来的?”
这句话,像是戳破了某种极限。
老头猛地抬起头,那张满是褶子、污垢和血迹的脸上,只剩下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的恐惧。
“没了……”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全都没了!”
这一声,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嗓子都破了音。
“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都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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