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炎接过水囊,入手冰凉。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女孩同样冰凉的小手。
八妹的手缩了一下,却没有退开。她抬起头,在昏暗的月光下,那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早点回来。”她又说了一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九儿今天学会写‘兔子’的‘兔’字了,她说等你回来,要写给你看。”
江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小手轻轻攥了一下,不疼,只是有点酸,有点胀。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像以前一样,揉了揉八妹的头。她的头发长了,也厚实了,不再是以前那枯黄的一把。
“嗯。”
一个字,从喉咙里发出来。
他转过身,再没有回头。
陈家明和赵勇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站在黑暗里,看着他们三个的背影,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直到彻底看不见了,陈家明才压着嗓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丫头……真是……”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词来形容。
“走吧,别让炎哥等急了。”赵勇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依旧沉闷。
夜,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光。
身后的聚落,连同那点微弱的人气,都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隔绝。
山林里,死一样的寂静。
脚踩在厚厚的腐烂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有人在耳边不停地低语。
陈家明把那张新弩背在身后,手里依旧提着他那把趁手的开山斧,走在最前面开路。他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像一头闯进林子的黑熊,浑身的肌肉都绷着。
“他娘的,这林子里怎么连个鬼叫唤都没有。”他压着嗓子,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
没人回答他。
赵勇跟在江炎身后,整个人像一截沉默的枯木,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里端着弩,手指就搭在机括上,眼睛像鹰一样,一寸寸扫过周围任何一处可能藏着东西的阴影。
江炎走在中间,步伐最轻,呼吸也最平稳。
他的感官被提到了极致。空气中潮湿的、带着腐烂植物和泥土腥气的味道,树枝被风吹动时那细微的摩擦声,远处不知名生物爬过地面的动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中汇聚成一幅立体的地图。
他腰间的水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冰凉的兽皮贴着身体,一下,又一下。
“九儿今天学会写‘兔子’的‘兔’字了……”
八妹那句话,毫无征兆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江炎的脚步,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将插在腰间的黑铁短刀,又往里推了半分。
“停。”
江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林间的死寂。
走在最前的陈家明,巨大的身体猛地定住,开山斧横在胸前,整个人弓了起来,像一张拉满的弓。
“炎哥?”
江炎没理他,只是侧过头,鼻子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
那股腐烂的植物气息里,混进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很新鲜。
“左边,三十步。”江炎指了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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