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风暴的中心,秦峰与成功脱身的烈武侯,正在无垠的星海中,以超绝的速度,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
第239781战区,天衍宇宙城。
这里便是风暴汇聚的中心。
秦峰收敛了自身所有的气息,如同幽灵般行走在天衍宇宙城宽阔得足以让星舰并行的主干道上。
他没有启用黑天羽翼那招摇的万倍光速,也没有释放出那标志性的、令万族天骄闻风丧胆的纯黑精神力。
此刻的他,身着一袭最寻常不过的黑色武道服,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混入了这片由无数强大生命体构成的洪流之中。
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一对最精密的探测器,冷静地观察着这座战争都市的每一个细节。
天衍宇宙城,其名“天衍”,取“天道演化,包罗万象”之意。
街道之上,生命的气息混杂而炽烈。
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种族,有的如同蠕动的血肉山丘,有的则干脆是一团拥有自我意识的灵能体。
他们,都是被“七天渊”与“永生山”这两大传说级机缘吸引而来的顶级强者。
封侯的气息在这里几乎成为了常态,街道上擦肩而过的生灵,十有八九都达到了这一层次。
偶尔,一股远超封侯的、深邃如渊的恐怖威压会一扫而过,那是封王级的强者驾临,所过之处,万籁俱寂,所有生灵都会本能地低下头颅,以示敬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它是由贪婪、警惕、杀意与机遇混合而成的高浓度信息素,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修士瞬间道心崩溃。
每一个生灵的眼神深处,都藏着猎手的光芒,他们在观察别人,同时也被别人观察着。任何一丝一毫的懈怠,都可能招来致命的攻击。
这里是强者的天堂,也是弱者的地狱。
秦峰的目的地,是城南一处名为“听风楼”的酒馆。
这是他与烈武侯约定的会面地点。
在救下烈武侯之后,二人并未当场过多交流,因为那片虚空早已被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神念锁定,任何多余的停留都是极其危险的。
“听风楼”的外观毫不起眼,就是一栋由青灰色岩石搭建的三层小楼,混杂在无数更加宏伟的建筑之中,若不刻意寻找,很容易就会错过。
秦峰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各种族体液发酵而成的酒精味道,以及浓郁的烤肉香气扑面而来。
酒馆内光线昏暗,喧嚣震耳。
不同种族的修士们围坐在粗犷的石桌旁,用各自的语言高声谈笑着,讨论着最近的传闻、炫耀着自己的战绩,或者咒骂着某个抢走了自己猎物的仇家。
这是一个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也是情报流通最快的地方。
秦峰的目光在嘈杂的大堂内一扫而过,随即径直走向二楼。
他早已通过烈武侯给出的信息,预定了顶层的一间独立包间。
“天字三号房。”
守在楼梯口的侍者,是一个长着八条手臂的章鱼类生灵,他用其中一条手臂接过秦峰递出的信物,另外几条手臂上的眼球状器官同时转动,确认无误后,恭敬地侧身让开。
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外界的喧嚣被一层无形的结界彻底隔绝,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推开厚重的金属门,包间的景象映入眼帘。
房间不大,布置却极为雅致。
一张由整块温玉雕琢而成的方桌摆在中央,桌上已经备好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热的星河佳酿。
烈武侯正坐在桌旁,他已经换下了一身在战斗中破损的血色战甲,穿上了一件干净利落的青色长袍,虽然面色因为之前的消耗还有些许苍白,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看到秦峰进来,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豪爽的笑容。
“秦峰兄弟,你可算来了!快请坐!”
他起身,亲自为秦峰斟满了一杯酒。
酒液呈现出璀璨的琥珀色,其中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辰在沉浮,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来,秦峰兄弟,这一杯,我敬你!”
烈武侯双手举杯,神情郑重无比,没有丝毫客套,“这次多谢了!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烈武这条命,今天恐怕就要彻底交代在那三个晶族杂碎手里了。这份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滴酒水洒出,尽显军中汉子的豪迈。
秦峰微微一笑,同样举杯饮下,一股温润而磅礴的灵能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瞬间化为精纯的灵能,滋养着四肢百骸。
他能感受到烈武侯话语中的真诚,这位在死陨之岛便有过一面之缘的封侯强者,性格如其封号,刚烈勇武,恩怨分明。
“烈武前辈言重了。”
秦峰放下酒杯,平静地说道,“你我同为人族袍泽,在这混乱的万族战场之上,理应互助。换做是前辈看到我陷入危局,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哈哈哈,那是自然!”
烈武侯大笑起来,心中的最后一丝拘谨也随之消散。
他为秦峰再次满上酒,这才坐下,面色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个疑问。秦峰兄弟,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片战区?这里现在……可不是个善地啊!”
秦峰为自己夹了一块不知名异兽的肉干。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前辈似乎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我倒是想先请教一下,前辈你又是为何会被那三名晶族的高级封侯盯上?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不死不休。”
提及此事,烈武侯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气。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这才解释道:“别提了,都是贪心惹的祸。
前些时日,我在一处即将湮灭的星系遗迹中,发现了一块‘空冥神晶’的伴生矿。那玩意儿虽然比不上主矿,但也是锻造王级秘宝的顶级材料。
我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那片遗迹早就被晶族的一个小队给盯上了。”
“于是,冲突便爆发了。
我仗着实力强横,斩了他们两个初级封侯,夺了东西就走。
谁知道,那几个家伙竟然是晶族某个封王强者的嫡系后辈,捅了马蜂窝了。
这才引来了那三名高级封侯,对我展开了长达数月的追杀。”
烈武侯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但更多的还是无奈,“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秦峰兄弟,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比我被三个高级封侯追杀,还要危险一万倍!这里现在,就是一个已经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许多,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峰即将面临的恐怖局面。
他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详细地介绍起当前的局势。
“【七天渊】和【永生山】现世的消息,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恐怕已经传遍了宇宙万族的核心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烈武侯的眼中闪烁着忌惮的光芒,“这意味着,一场席卷了无数星系、无数强者的饕餮盛宴,即将在这片战区拉开序幕!
【永生山】内部有让封皇级老怪物都眼红的至宝,能助他们冲击更高的境界。
而【七天渊】,更是神秘莫测,据说是七尊古老神明留下的试炼之地,里面藏着完整的神术传承!
神术啊!那是半神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所以,现在这片战区,封侯多如狗,封王遍地走,这句话绝不是夸张!
我甚至收到确切消息,有好几位轻易不出世的封皇级老怪物,都已经派出了自己的意志化身,或者干脆就是真身降临在了附近的星域,都在等,等那两处禁地彻底稳固,正式开启的那一刻!”
说到这里,他死死地盯着秦峰,语气沉重到了极点:“而你……秦峰兄弟,你现在的身份,对于这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饿狼来说,是什么?”
“你不是机缘,胜似机缘!”
“你是万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是行走的无上宝库!”
烈武侯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点。
“圣光族、机械族、晶族……据我所知,光是这三大顶级强族,就都对你下达了最高级别的悬赏令!
悬赏的额度,是一件完整的、货真价实的封皇秘宝!
封皇秘宝啊!兄弟!
这足以让任何一名极限封侯,甚至是封王强者彻底疯狂!
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从宇宙的各个角落蜂拥而至,不惜一切代价地猎杀你!”
“你刚才虽然只出手了一瞬间,但你那标志性的纯黑精神力,还有那匪夷所思的速度,根本无法掩饰。
我敢打赌,现在,‘凶神秦峰现身天衍宇宙城’的消息,已经像一场宇宙瘟疫,通过各种渠道疯狂扩散了。
现在这一刻,估计整个战区所有闻讯而来的强者,都已经把寻找你的优先级,提到了最高!”
烈武侯越说,神情越是焦急,他几乎是恳求般地看着秦峰:“秦峰兄弟,听我一句劝,你现在寸步难行!
这里已经变成了针对你的天罗地网。
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通过宇宙城的超远距离传送阵,返回人族疆域的核心腹地,暂避风头!
等你将来实力更进一步,再出来也不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秦峰。
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刚刚救了自己一命、被整个人族寄予厚望的绝世天骄,因为一时的大意,而陨落在这片风暴的中心。
然而,听完他这一番详尽且充满善意的警告,秦峰的脸上,却并未出现他预想中的凝重、担忧,甚至是恐惧。
恰恰相反,秦峰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平静地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然后摇了摇头。
“多谢前辈的好意,秦峰心领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古井,不起丝毫波澜,“不过,无妨。”
“我来此地,本就没打算低调。”
“事实上……”
秦峰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直视着烈武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正希望他们,都来找我。”
“嗡——”
烈武侯的脑子,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彻底宕机了。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峰,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他甚至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严重怀疑自己因为之前的战斗伤到了神魂,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什、什么?”
烈武侯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吃力,“秦峰兄弟……你,你刚才说什么?”
希望他们都来找你?
这是何等疯狂的言论?
这是想干什么?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全宇宙闻讯而来的顶级强者吗?
这已经不是胆魄的问题了,这是在主动寻死!
就算是神禁领域的无上天骄,面对如此阵仗,唯一的选择也是暂避锋芒,绝不可能有人会愚蠢到主动去挑衅整个宇宙的贪婪!
秦峰看着烈武“侯那副被彻底惊呆了的模样,只是笑了笑,并未再重复刚才的话。
他没有向烈武侯解释自己那惊世骇俗的计划,因为这个计划太过疯狂,也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只会让对方更加担忧,甚至会认为自己是狂妄自大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但他的心中,那条清晰的战略脉络,却在这一刻变得愈发坚定。
‘仇家太多,终究是个巨大的麻烦。’
秦峰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酒馆的墙壁,看到了外面那座暗流涌动的巨大城市,看到了更远处那片正在被无数强者气息搅动得混乱不堪的星域。
‘从死陨之岛,到天才战,再到万族战场……我一路走来,结下的死敌遍布宇宙。圣光族、机械族、晶族、虫族……几乎每一个顶级强族,都将我视作眼中钉。’
‘这种无时无刻不被惦记的感觉,就像是跗骨之蛆,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被他们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围上来。’
‘这一次,是为了炉乡的【原初之火】。下一次,又会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机缘。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凶神秦峰’这个名字还挂在悬赏榜的第一位,这样的追杀和围堵,就永远不会停止。’
‘这极大地牵扯了我的精力,让我无法心无旁骛地去争夺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它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地锁在明处,成为所有人攻击的靶子。’
‘既然如此……’
一丝深邃无比,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精光,在他的眼底一闪而逝。
‘……与其这样被动地应付永无休止的骚扰,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索性,就借着这次【七天渊】和【永生山】开启的东风,将事情彻底闹大!闹个天翻地覆!’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秦峰就在这里!我要将整个战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的身上!我要让他们的贪婪,燃烧到极致!’
‘然后……’
‘找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在万众瞩目之下,轰轰烈烈地‘死’上一次!’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秦峰的脑海中盘旋着,最终化作了一个无比清晰、且逻辑严密的行动方案。
【双生面具】的存在,给了他执行这个计划的绝对底气。
只要位于秦峰宇宙城内的那具机械分身不灭,他就是不死之身。
一次“死亡”,并不会让他真正陨落。
相反,一次完美的“死亡”,将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
首先,“凶神秦峰”这个名字,将从宇宙万族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那些天价的悬赏,将成为一纸空文。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处心积虑地去追杀一个“死人”。
他将彻底从明面上的靶子,转变为隐藏在最深处的猎人。
他可以更换身份,可以改换容貌,可以潜入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攫取任何他想要的利益,而不会再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他可以真正地,毫无顾忌地,去执行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寻找【原初之火】,完善【极限之路】,在“黄金大世”彻底降临之前,将自己的先发优势扩大到任何人都无法追赶的程度!
这,才是在当前这种举世皆敌的困境之下,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破局之法!
烈武侯自然不知道秦峰心中这番惊涛骇浪般的谋划。
他只是从秦峰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让他本能感到心悸的决心。
他沉默了良久,试图从秦峰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但他失败了。
秦峰的神情是如此的认真,认真到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最终,所有的震惊、不解、担忧,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举起酒壶,为自己,也为秦峰,再次倒满了酒。
这一次,他没有再劝。
“……好胆魄!”
烈武侯的声音沙哑,但却充满了发自肺腑的震撼与敬佩。
他双手端起酒杯,郑重地对着秦峰。
“秦峰兄弟,无愧‘凶神’之名!”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无数岁的青年,能够走到如今这个连他都只能仰望的高度。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这份敢于与全宇宙为敌的疯狂与豪情,是他拍马也追不上的。
“我不知道你的底牌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烈武侯的眼神变得无比郑重,“但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烈武,也就不再多言劝你。”
“我只说一件事。”
“若事不可为,一定要想办法逃来天衍宇宙城!”
“此城之主,【天衍王】,乃是我的授业恩师!”
他一字一顿,说出了一个足以让无数强者为之动容的秘密,“同时,家师也是你师尊,吞天王的至交好友!”
“只要你能逃进这座城里,只要你还在城中,哪怕是封皇级强者亲自降临,家师也绝对能护你周全!”
这,是他能为秦峰提供的,最大的帮助。
一个来自封王强者的庇护承诺,其价值,无可估量。
秦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他能感受到烈武侯这份承诺的份量,这并非客套,而是一份可以将后背托付的信任与善意。
他站起身,对着烈武侯,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告知,也多谢天衍王前辈的庇护之情。”
“这份善意,秦峰,记下了。”
一场风暴,已在天衍宇宙城之外的无垠星域中,开始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这间小小的酒馆包间内,却在此刻显得异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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