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及妻儿家小,此乃江湖道义!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祸不及家小?”瑛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轻轻摇头。
然而下一瞬,她那张恬淡出尘的脸上陡然覆上冷意。
一股阴冷刺骨的杀机如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破院。
“放他?”
“哼!想要你这宝贝儿子活命?”
“行啊,那就把裘家剩下那些孽种的下落,一五一十地给我吐出来。”
她的声音冰冷如刀,再无半分仙气。
卫母脸色惨白如纸,咬牙道:“我……不知。”
“不知?”瑛姑眼中厉芒爆射,身影骤然消失原地。
卫母心头警兆狂鸣,本能地踏步旋身,想去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刀。
然而她身形刚动,便觉背后猛地一轻。
当下惊骇停步,扭头看去,顿时目眦欲裂,肝胆欲碎道:“放开我儿!!”
只见瑛姑不知何时已鬼魅般欺近,一手轻松地将那奄奄一息的少年从卫母背上摘了下来,如同拎着一件破烂玩偶。
另一只手,依旧稳稳地抱着那只姿态慵懒的九尾灵狐。
好整以暇地看着卫母绝望面容,声音恢复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恬淡道:
“不知?”她横眸一瞪,声音陡然拔高,“还是——不肯说?!”
“你儿子的小命,此刻就在老身手心捏着呢!”
“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卫母浑身剧颤,脸色惨变,眼神中天人交战。
她看着儿子在瑛姑手中如同濒死幼鸟般微弱抽搐,听着那“嗬嗬”的、不成调的悲鸣。
最终,所有的防线轰然崩塌。
但见卫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声响,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哀泣与卑微道:
“我说…前辈!我只知道……只知道主脉的人……往北方去了。”
“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笑痴…笑痴他已经这样了。”
“眼也瞎了,舌头也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他从未习过武,绝不可能再想着报仇。”
“他只是一个废人了!求求您饶他一条贱命吧!求您了……求您了!”
卫母语无伦次地哭喊着,额头一下下撞击着地面,鲜血混着泥土染红了额角,卑微如尘埃。
“北方?去了大漠深处?”瑛姑喃喃自语,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旋即,低头斜睨着脚下如捣蒜般磕头的卫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讽刺的弧度,嗤笑道:“哼,早这般识相,何至于此?算你懂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瑛姑那掐住少年后颈的五指猛地松开。
然而就在少年身体软倒的刹那,瑛姑眼中寒光一闪,翻掌如电!
一股阴寒歹毒的掌力毫无征兆地重重拍在少年背心之上。
“嘭!”
一声闷响,如同击打在朽木之上。
少年羸弱的身躯如断线木偶般被掌力狠狠推送出去,直飞向跪地的卫母。
“笑痴——!!!”卫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慌忙张开双臂接住飞来的儿子。
她颤抖着手一探儿子鼻息,只觉入手冰凉,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要断绝。
这分明是心脉已遭重创,神仙难救。
巨大的悲痛与绝望瞬间化作焚天怒火。
“老娘跟你拼了!!!”卫母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魔。
将儿子轻放在地,不顾一切地合身扑上,赤手空拳,以同归于尽之势,带着惨烈风声朝瑛姑猛砸。
然而,瑛姑只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脚下步伐玄奥莫测,身形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轻松写意地避开了卫母所有的疯狂扑击。
那身纤尘不染的道袍,在血腥破败的院落里飘动,更显其出尘。
几招过后,瑛姑似乎失去了玩闹兴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狠戾。
“嘭!”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
瑛姑身形诡异一闪,避过卫母拳锋,反手一记阴柔掌力印在卫母肋下。
卫母如遭巨锤砸中,身体猛地一弓,口中鲜血狂喷。
整个人被掌力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又滑行了丈许远才停下,口鼻中鲜血汩汩涌出,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瑛姑轻轻掸了掸道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恢复了她那副悲天悯人、超然物外的神态,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灵狐雪白蓬松的毛发。
缓缓转身,对着衡山五老等人,声音淡漠缥缈道:
“走了。”
“她中了老身的寒阴箭,活不成了。”
“就让她们娘儿俩……再好好相处一会。”
说罢,脚尖一点,飞身没入黑夜。
衡山五老等人连忙躬身紧随其后,六道身影很快便融入门外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破屋内,篝火将熄未熄,仅剩一点黯淡红光,扭曲地跳跃在断肢残骸与凝固发黑的血泊之上。
“……儿……啊……”
卫母气若游丝,仅凭一丝残念,艰难地、一点点地爬向茅草堆。
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够到了儿子冰冷残破的身体,将他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
巨大的痛苦、无尽的悔恨、滔天的恨意……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
倒在地上,缓缓、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死寂。
唯有篝火堆最后一点柴薪发出“噼啪”的微弱爆裂声。
寒风徐来,浮云游走,阴月时现,悬挂西天。
突然——
“沙沙沙……沙沙沙……”
如同万千细小爬虫在啃咬的细微声响,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破屋中响了起来。
在篝火那残存光芒的映照下,地面寒气化作缕缕肉眼可见的惨白雾气,无声无息地弥漫、流淌……
数息之后,空荡的破屋内蓦然响起一道带着惊疑、诡异的长音。
“嗯——?”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