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士郎缓缓收回虚握的手,仿佛刚才那操控魔力利刃、拦截必杀一击的并非他所为。
他平静地注视着清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纯粹的观察与确认,“……是修验道的飞钵法?”
清玄看着被拦截后滴溜溜滚落在地的铜钵,脸上非但没有懊恼,反而再次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偷袭只是一场游戏:
“哈哈,如你所料!”他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听说开山祖师——那位叫泰澄的大叔,最擅长的就是这招。他在日本的名声,可是仅次于役小角祖师爷呢!”
清玄眼中闪过一丝对力量的追忆与狂热,“传说他在化缘的时候,只要表演这么一手,就能引起满堂喝彩,收到盆满钵满的布施!”
“嗯……”士郎微微颔首,那声赞叹听不出多少热情,更像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短暂的停顿后,他话锋陡转,如同利剑归鞘,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剩下纯粹的、不容置疑的事务性口吻:
“那么,清玄先生……”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对方脸上,“……接下来,就让我们谈谈后续的工作吧。”
“这么快就要进入到工作状态吗?”清玄夸张地拉长了语调,如同被克扣了糖果的孩子般抱怨起来。
他甚至还配合地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奈又委屈的姿势,那身怪异的法衣随着动作晃荡。
“休假的时间完全不够啊!俺还想好好领略一下这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呢!”
最后几个字,他的目光又如同沾了蜜的苍蝇,粘腻地飘向士郎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的修女少女,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士郎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他的表情如同覆盖着寒霜的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务性冰冷,直接切入核心:“先确认一下任务目标吧。”
这并非询问,而是命令式的陈述句。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清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戏台上突然敲响的锣钹,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刺耳的戏剧感,硬生生打断了士郎的话头。
他猛地挥舞着手臂,头顶的头襟都跟着晃了晃,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抱怨切换成一种发现巨大谬误般的、近乎狂热的兴奋。
他身体前倾,仅剩的左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士郎,仿佛对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近乎病态的“哗众取宠”气息。
那是一种小丑般渴望聚光灯、渴望成为全场焦点的本能,一种不惜用任何突兀、夸张甚至冒犯的行为来吸附他人目光的深层需求。
而此刻,他的目的达到了。
那声突兀的打断和夸张的否定,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清玄成功地,将两人的视线牢牢吸附在了自己身上。
废墟街道上,方才那紧张的对峙氛围,被他这出格的表演强行扭曲成了一种荒诞的焦点。
“有什么问题吗?”士郎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平稳,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听不出丝毫涟漪。
但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和周身悄然绷紧的、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的气场,却清晰地传递出被打断的不悦与冰冷的审视。
清玄沐浴在这份冰冷的注视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
他猛地挺直腰板,仅剩的左眼迸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燃烧着荒谬使命感的光芒!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那件纯白的法衣,仿佛在掸去什么看不见的尘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重大真理般的激昂:
“自然是我们组合的名字啊!”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一个无形的、伟大的构想,“这种至关重要、奠定基调、凝聚灵魂的头等大事,难道不是应该在一切开始之前,就第一时间、郑重其事地解决掉吗?!”
沉默。
这突如其来的、关于“组合名字”的宣言,其荒谬程度远超之前的飞钵偷袭,如同在肃杀的战场中央突然支起一个马戏团帐篷。
死寂笼罩了废墟街道。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如同幽灵的叹息。
士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锐利的眼眸,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遭遇了无法解析的乱码。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目光,与身后那位紧紧贴着他、如同受惊幼兽般的修女服少女,短暂地交汇。
少女那双如同精致玻璃珠般剔透、却缺乏生气的眼睛,此刻也罕见地褪去了部分茫然,微微睁大了一些。
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一丝困惑?一丝茫然?甚至……一丝对眼前这个怪人逻辑彻底脱轨的、无言以对?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混合着深深无奈与难以置信的烦恼,如同实质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他们确实在烦恼。
烦恼的,或许正是清玄抛出的这个如同儿戏般、却又被他赋予了神圣意义的问题——“组合名字”。
但更深层地,这份几乎要化作实质叹息的烦恼,其根源恐怕并非问题本身。
而是……
那个正站在他们面前,顶着多角头巾、挂着大法螺贝、穿着不伦不类法衣、仅剩的独眼里燃烧着狂热光芒、将一场生死攸关的任务前奏硬生生扭转到“起名大会”方向上去的……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
士郎清晰地意识到——若此刻不满足这荒诞的“命名仪式”,这名为清玄的男人,绝对会如同一个得不到玩具便满地打滚的顽童,将这场至关重要的行动前奏,彻底拖入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胡闹泥潭!
时间在无声的僵持中滴答流逝,废墟间的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焦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绷断的刹那——
“……就叫做……狩魔队吧。”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声音很轻,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泠质感,如同碎冰落入深潭。
它来自士郎身后,来自那片几乎要被他宽阔背影完全遮蔽的、小小的阴影里。
那位一直如同精致人偶般沉默、紧攥着士郎衣角、将小半张脸都藏起来的修女服少女,此刻竟微微抬起了头。白色的发丝从兜帽边缘滑落,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弱的冷光。
她那双缺乏生气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眸,此刻并未看向任何人,只是低垂着,凝视着脚下碎裂的砖石,仿佛刚才那句话,并非出自她的口中,而是从虚空里飘落。
“狩魔吗?”清玄的独眼瞬间亮起,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他猛地转向声音来源,脸上那狂热的表情掺杂进一丝挑剔的审视。
“虽然……挺符合这次行动的方针……”他摩挲着下巴,仿佛在认真考量,“……但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嗯……太直白、太缺乏美感、太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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