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龙城的废墟在昏暗的天光下静静躺着。
到处是焦黑的梁木和断裂的石头,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空气里有血腥味,焦糊味,还有一种让人心里发沉的绝望感。
剩下的修士们衣服破破烂烂,脸色惨白,像受惊的鸟。
他们要么在断墙间麻木地搬着同门的尸体,要么靠在歪掉的墙上,默默忍着身上和心里的疼。
他们的眼神不是茫然就是难过,但最后都会不由自主看向,广场中央那个穿青衫的人。
眼神一对上,就会立刻涌起藏不住的敬畏,还有能冻到心里的恐惧。
陈默背着手站在广场中央,那里还算完好。
他身姿挺拔,和周围的破败一点都不搭。
他身后,黑压压一片俘虏跪在地上,修为都被废了,个个脸色土灰,连大气都不敢喘。
更让人注意的是,葬魂子就站在旁边,低着头,身上的强大气息全被锁住了。
葬魂子不久前还带来无尽灾祸,此刻却温顺得像被拔了牙的狗。
陈默就是这一切的中心,冷冷地掌控着这片破地方里所有人的生死。
风吹过他有点破的青衫衣角,他脸上却没一点表情。
一阵沉重又踉跄的脚步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安静。
玄泽扶着身边的断墙,一步一步走过来,每走一下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他脸色白得像刚刷的墙,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胸口被陈默的气势震出了内伤,还在疼,每吸一口气都像有东西在扯着疼。
但和心里那翻江倒海,快要把他撕开的疼比起来,身上的疼根本不算什么。
他在陈默面前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以前无数个日子里,他们一起商量应对危险时,常保持这个距离,很有默契。
可现在,这短短十丈,却像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满是陌生和决绝。
他贪婪又痛苦地看着陈默那张没表情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点过去的影子,或者能解释眼前一切的线索。
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淡。
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在陈默手里那截灰扑扑的祥瑞剑胎上。
就是这东西,轻易夺走了千龙城最后的希望,还有他父亲的命。
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又看向旁边的葬魂子,这个造成今天灾难的罪魁祸首,现在却乖乖站在陈默身边,连头都不敢抬。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涌,有被欺骗的愤怒,有家被毁的难过,有城主死了的剧痛,有对强大力量的恐惧,还有对眼前这人说不出的不解,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敢多看的,特别渺茫的念头。
这些情绪像沸腾的岩浆,在他胸口里撞来撞去,快要把他整个人烧起来。
最后,这些激烈的情绪冲破了理智,变成一声嘶哑的质问,像把喉咙扯破了,带着血丝。
“为什么……陈默?”
“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玄泽的声音因为太激动而发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还在不住地抖。
“你明明有这么强的力量!”
“足够改变一切的力量!”
“你要是早出手,父亲就不会死!”
“千龙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满城的人死伤,本来都能避免!”
“你为什么非要等一切都没法挽回?”
“等希望全没了?”
“等我玄家流干最后一滴血才肯动手?”
他使劲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厉害,伤处的疼让他快站不住了,得扶着断墙才勉强撑着。
但他还是死死盯着陈默,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想把陈默那层冷漠的壳剖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他!葬魂子!”
玄泽猛地抬起发抖的手,指向葬魂子,声音突然拔高,满是不敢相信的荒谬感。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顺从?”
“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冷眼看着事情发展,在后面布局,最后出来收拾残局,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你到底图什么?”
“你告诉我啊!”
“陈默!”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里面全是化不开的悲愤,钻心的不解,还有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疼。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特别渺茫的念头,觉得这一切可能只是个残酷的误会,陈默也许有不得已的理由,也许下一秒就能说出让他能理解,甚至能原谅的话。
陈默慢慢转过身,动作很从容,像只是转身看一眼无关紧要的风景,连眼神都没怎么变。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玄泽身上,还是那么平静,深得像万年不动的寒潭,没一点波澜。
玄泽那带着血泪的质问,在他看来,就像吹过石头的风,连他的衣角都没吹动一下。
“为什么?”
陈默淡淡地重复这两个字,语气里没一点温度,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听不出半分在意。
那股冷意却能瞬间冻住人的血,让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凉了几分。
“玄泽,到现在你还在做过去的梦。”
“你好像忘了,我们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
他声音不高,却能清楚传到玄泽和周围每个竖着耳朵听的幸存者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像冬天里的冰锥,毫不留情地扎进玄泽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你想的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也没有什么生死相托。”
陈默的嘴角好像动了一下,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淡,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从一开始,就是互相需要,互相利用,仅此而已。”
“你需要我的能力和手段,来应对千龙城的麻烦,稳住你的地位,让玄家能撑下去。”
“我需要千龙城的资源,需要一个暂时安稳的地方落脚,还需要玄龙老祖的庇护来躲开一些麻烦。”
“这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从头到尾都是,没什么别的情分。”
他轻轻抬了抬手,随意指向旁边站着没说话的葬魂子,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至于他,你害怕又讨厌的葬魂子,不过是我炼制时出了点小问题,不小心丢出去,还暂时失控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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