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给折腾醒的。
意识像是从万丈深海挣扎着浮出水面,沉重而混沌。最后记忆的碎片是无限手套上宝石的碎裂,是宇宙规则层面的崩塌,是家人们模糊的面容,以及一种生命被彻底抽空的虚无感。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盘古”号舰桥的金属穹顶,而是……一顶打着补丁,泛着霉味的灰布帐子。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一床又硬又重、散发着淡淡皂角味和潮气的棉被。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虚弱,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这种久违的羸弱感,让他瞬间意识到——他好像没死,但似乎……又穿越了?
“系统?”他在心中默唤,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在最后关头苏醒,与他完成了一场惊天交易的神秘存在,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那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抹除只是一场幻梦。
唯一能证明那并非完全虚幻的,是体内那一股远超常人的力量感,以及脑海中清晰无比,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庞大知识库。
北极熊体质……还有那些科技知识……都还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土坯墙,纸糊的窗户有些破洞,透进几缕微光。
家具只有一张破桌,一把歪腿椅子,和一个掉漆的木箱。空气里弥漫着贫穷和衰败的气息。
“大人!您醒了?”一个带着惊喜和怯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皂隶服,面黄肌瘦的少年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见石毅坐起身,激动得差点把碗摔了。
“大人?你是谁?这是哪里?”石毅的声音沙哑干涩,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刀割一样疼。
少年连忙将碗递过来,里面是浑浊的温水:“大人,您烧了三天三夜,可算醒了!小的叫赵小乙,是县衙的杂役。这儿是咱们平安县的县衙后宅啊。”
平安县?县衙?大人?
石毅接过碗,一口气将水灌下,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灼痛感,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粗糙的麻布中衣,又摸了摸脸颊,触感年轻了许多,但绝非他原本的身体。
看来,不仅是穿越,还是魂穿,取代了某个倒霉的……县令?
“现在是什么年月?此地归属何国?”石毅沉声问道,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赵小乙虽然觉得县令大人醒来后说话有点怪,但也不敢多问,老实回答:“回大人,现在是嘉佑七年春啊。咱们平安县隶属大宋,就在宋明边境上,再往南走几十里,就是大明地界了。”
大宋?嘉佑?宋明边境?
石毅的一愣。大宋怎么可能和大明共存呢?
他继续追问:“我们处在大宋和大明的边境?那大明和我们关系怎么样?”
“关系还可以,就算有点摩擦,也没有大的动作,毕竟有着移花宫在,也不会随意发生大的摩擦。”
“移花宫?”石毅惊叫道,这怎么还出来移花宫了?
赵小乙脸上露出一丝敬畏又恐惧的神色:“对啊!大人,咱们这儿离大明的秀玉谷可近了。
那里住着移花宫的人,听说宫里都是武功高强的女子,可……可不好惹。平时咱们县里的人都不敢轻易往南边去的。”
移花宫!秀玉谷!
石毅彻底确认了。这不仅仅是个古代世界,还是个危机四伏的武侠世界。大宋、大明、移花宫……那是不是还有五绝、乔峰、六扇门?
“那别的国家有没有什么强大的武者?”周辰继续问道。
“有啊!大秦的剑圣盖聂,大隋的天道宋缺,大元的魔师庞斑……”
石毅脑瓜子嗡嗡的,合着带武侠的朝代都揉和在一起了。
让他一个手无寸铁(虽然体质异于常人),只有一脑子“不合时宜”知识的现代人,成了这边境小县的县令?这开局,有些难啊!
在赵小乙的搀扶下,石毅勉强下床,走到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相貌清秀,但脸色苍白,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几分自己曾经的轮廓,只是少了那份历经星海的坚毅与沧桑,多了些文弱书生的气质。
“我这病,是怎么回事?”石毅问道,他需要了解这个身份的基本情况。
赵小乙叹了口气:“大人您忘了?您半月前上任,看到咱们平安县的穷困样子,心急如焚,带着师爷和几个衙役去城外勘察地形,想找找有什么生财之道,结果淋了场春雨,回来就一病不起了。师爷王先生也病倒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石毅皱了皱眉。看来这个前身是个想做事却无力回天的菜鸟县令。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走到所谓的后宅小院。院子不大,杂草丛生,墙角堆着破瓦罐,一派破败景象。
“带我去县衙大堂看看。”石毅说道。
穿过一道月亮门,就是县衙前堂。所谓的县衙,也不过是几间比后宅稍好一点的青砖瓦房,公堂之上的“明镜高悬”牌匾都褪了色,桌椅积着薄灰,整个衙门冷冷清清,除了赵小乙,竟看不到第二个差役。
“其他人呢?”石毅问。
赵小乙苦着脸:“大人,咱们县太穷了,赋税收不上来,衙门的俸禄都欠了半年了。捕头老周上个月说家里老娘病重,请假回去了就没再来。剩下的两个衙役,一个去码头上扛包补贴家用,另一个……可能也去找活路了吧。”
石毅走到县衙门口,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木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了宇宙奇观和末日废墟的人,也感到了深深的窒息。
所谓的平安县县城,不过是一条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两旁歪歪扭扭地立着几十间低矮破旧的茅草屋和土坯房。
时值春季,路上却看不到什么绿色,只有枯黄的杂草和裸露泛着白色盐渍的土地。
几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百姓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神麻木,看不到一丝生气。
远处,是大片荒芜的田地,同样覆盖着白花花的盐碱,只有零星几点耐盐的杂草顽强生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和贫穷的味道。
“这地……”石毅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又白又硬,还带着咸味。
“是啊,大人,”赵小乙愁眉苦脸地说,“咱们平安县靠着一条入海的碱水河,地都是盐碱地,种啥啥不长,一年到头收不了几粒粮食。
老百姓就靠着去河里捞点苦涩的鱼虾,或者去附近山里挖点野菜过活。有点力气的都跑出去逃荒或者卖力气去了。
要不是这里是官道必经之地,偶尔有过路的商队歇脚,这县城早就没人了。”
盐碱地,这才是平安县穷困的根源。
石毅站起身,极目远眺。县城背靠着一座不大的石头山,山脚下是那条浑浊的碱水河,河边杂乱地堆着些破旧的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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