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使。”
匆匆而至者正是李宪。
走近后,见吴掌柜几人已着手收拾器具,李宪心头咯噔一下,忙问:“吴掌柜这是作甚?”
吴铭坦然道:“今日备下的各色吃食皆已售罄,正要收摊。”
“不!!”
李宪突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叫:“吴掌柜,万万不可售罄啊!”
“???”
这话的,售不售罄是我能控制的?
不过,看他的反应,吴铭已经猜到七七八八:“李中使可是奉官家旨意而来?”
“然也!李某适才在御前盛赞吴掌柜的手艺,官家特命我前来采买,此番若是空手而归,教我如何交差……”
“承蒙中使美言抬举,怎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刻食材已空,纵是现买现做,也已不及。”
对方如果早来一刻,尚有转圜余地,现如今,吴铭也爱莫能助。
李宪如遭雷击,身子轻颤,面若死灰。
悲矣!非但到手的大功飞了,更恐个办事不力之名,就算不受责罚,今后多半也与升迁无缘了。
目光扫过一旁状元楼的摊位,突然急中生智,一个箭步上前:“贵店可还有富余的食材?可否借某一用?”
“???”
刘保衡时刻关注着吴记的动向,吴、李二人的对话,自然一字不尽入刘保衡耳中。
他正暗自震撼,心想吴掌柜果然朝中有人!竟连内侍也替他美言,引得官家钦点他家的吃食……
李中使冷不丁过来搭话,打他个措手不及,一时愕然。
几个意思?要拿我状元楼的料,去成他吴记之美?当我是开善堂的?!
莫没有,即便有,他也绝不会做赔本买卖。
刘保衡心里这般想,面上却露出笑容:“不巧,店今日未备食材。然店的各色糕点,滋味亦是上佳,中使何不带些……”
李宪听也不听,转身便走。
刘保衡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噎在喉中,脸色一黑,心里骂得可脏了。
只这片刻工夫,吴记摊位竟已收拾妥当,全然没有要生火烹菜的迹象。
李宪急得团团转:“吴掌柜,你可不能一走了之啊!我可是在官家跟前替你打了包票的!此番若办砸了,你我都不着好!”
吴铭本也没打算走,他还要等铁牛来接手摊位呢。
但这事他确实无能为力。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赵祯素来仁善,并非不讲理之人,相信定会理解,不至于因此而怪罪老百姓。
只能道一声抱歉:“中使不若改日来店里买食,店的热菜概不外带,然卤味、拌菜等菜品,滋味亦是上佳。”
“待到改日,只怕来的便不是李某了!吴掌柜,你哪怕随便弄点什么,让我带回去交差,总强过两手空空啊!”
“这……”
吴铭自然不会随便弄点什么,自砸招牌。
目光扫过仅存的一点糖料,略显迟疑道:“若真要做,吴某只能为中使画一条糖龙。只不过,此物原是哄孩儿的零嘴,胜在妙趣,无甚滋味可品,恐难登大雅之堂……”
“甚好甚好!”
李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
吴铭不再多言,重新取出风炉、锅勺等一应器具,燃起炭火,融糖成浆,着手绘制糖龙。
其实李宪压根不明白何为糖画,直至此时见吴掌柜以糖汁作画,方才恍然,不禁目瞪口呆。
不多时,便见一条神气活现的糖龙跃然石板上,他脱口赞道:“吴掌柜好巧思!好手艺!”
吴铭粘上竹签,铲起,用扇子扇凉定型,递给对方,自谦两句:“粗鄙市食,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中使以此复命,恐显寒酸。”
“非也!”
李宪接过糖龙,眉间愁云顿散,喜色爬上眉梢:“寒酸与否,不全在于食物本身,更在于如何道!”
这话不假,食物的价值不仅取决于成本,还包括品牌的溢价、厨师的名气、食物背后的故事等一系列附加价值。
只要附加价值够高,预制馒头也能卖二十块。
“承惠,二十文。”
李宪爽快付钱,待问清吴记今日所售菜肴,便拱手作别,脚步轻快地离去。
吴铭再次将物什归置妥当。
今日的销售额尚未清点,但看钱箱已然装满,当逾十贯之数。
搁在以往,携此重金行走,别提多费劲了。而今有餐车箱柜,便可以锁在柜子里。
念及稍后要游览赐酺盛会,吴铭便揣了一贯钱在身上。
此刻已过午时,忙活一上午,众人腹中皆空,吃个午饭先。
至于吃什么,许久没有光顾状元楼了,既然刘掌柜适才光顾了吴记,吴铭理应礼尚往来。
遂道:“我去隔买些糕饼回来垫饥。”
刘保衡见吴掌柜突然揣着钱朝状元楼的摊位走来,瞬间明了对方意欲何为,满脸写着:你不要过来啊!!
他也是事后复盘,才知道对方此前常来状元楼探店,名为探店,实为偷师,每每将状元楼招牌菜偷去,复刻出来,甚至青出于蓝!真个气煞人也!
这回怕是要故技重施,又来偷艺!
钟如海却暗自欣喜。
王铛头因得吴掌柜指点,改进了莲房鱼包,此事在状元楼早已人尽皆知。
此番亲眼见识了吴记摊前大排长龙的火爆场面,更是心服口服,也盼着能得其点拨一二。
殊不知吴铭是真心想买几样糕点果腹,并无他念。
状元楼的生意其实不错,摊前也聚起不少食客,只因没有排队的规矩,显得比较散乱。
吴铭凭借厨子的体格,轻易挤至摊前,刘保衡只得收敛敌意,亲自招呼:“吴掌柜想买点什么?”
状元楼也不给自家售卖的吃食贴个名目,对他这种不熟悉本地食物的外地人很不友好。
幸而吴铭探过不少店,平时也常同何厨娘交流,诸如荷叶饼、芙蓉饼、栗糕、糖糕、蜜糕、麦糕、豆糕、糍糕、蜂糖糕、枣糕等常见的糕点,他还是识得的。
至于没见过的,他便挨个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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