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过去,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
那黑影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没有。我把手电筒的光往上移,照在他的头上。
雨衣帽子
没有脸,没有头发,只有一团模糊的黑暗,像是一个被人掏空了的躯壳。
我吓得尖叫一声,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了,负二层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摸索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冰冷的气息吹在我的脖子上。
跑到负一层时,我撞见了老张。
他手里拿着手电筒,脸色发白:“怎么了?负二层怎么没电了?”
“里……里面有人!”我指着楼梯
老张皱了皱眉,举起手电筒往下照:“哪有人?我刚从
我跟着他下去一看,负二层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又亮了,除湿机重新发出嗡嗡的响声。
角落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什么黑雨衣,只有我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碎成了蜘蛛网。
“你是不是看错了?”老张捡起手机递给我,“这里老停电,别自己吓自己。”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刚才来查档案的人,你真的没看清脸?”
老张的眼神闪了一下,含糊道:“戴着帽子呢,怎么看清?好了,快下班了,把那卷宗处理掉吧,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说完就走了,脚步有点急。
我盯着xc-1987-042卷宗,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老张在隐瞒什么?那个黑雨衣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苏婉,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的存在会被抹得这么干净?
晚上我没回家,在档案馆附近找了个小旅馆。
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白天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三点多,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救我。”
我猛地坐起来,回拨过去,却提示是空号。
这是谁发的?难道是……苏婉?
我越想越不对劲,抓起外套就往档案馆跑。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里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
档案馆的大门虚掩着,像是在等我进去。
负二层的灯亮着,除湿机还在响。
我走到铁柜前,xc-1987-042卷宗还在,但里面多了一样东西——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个年轻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很亮,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身后是红星纺织厂的厂房,墙上的标语依稀可见。
这一定是苏婉!
我拿起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还是那娟秀的字迹:“1988年冬,于厂前。”
1988年冬,离那场火灾只有一年。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老张。
他手里拿着一把消防斧,眼神阴森森的,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和善。
“你不该来的。”他说,声音像结了冰。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苏婉到底怎么死的?”我握紧手里的照片,一步步往后退。
老张举起消防斧,一步步逼近:“她就不该存在,烧干净了,就什么都没了。”
“那场火是你放的?”我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要烧死她?”
“不是我要烧死她,是她自己不听话!”老张的脸扭曲起来,“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到处说,厂里的脸都被她丢尽了!不烧了她,我们都得完蛋!”
“她发现了什么?”
“她发现……”老张的话突然卡住了,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慢慢转过身,斧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铁柜之间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梳着两条麻花辫,正是照片上的苏婉。
她的脸在阴影里看不太清,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又冷又亮。
老张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头撞在铁柜角上,没了动静。
苏婉慢慢朝我走来,脚步很轻,像踩在棉花上。
她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碰了碰我手里的照片。
“谢谢你。”她说,声音和梦里一样轻,“他们说,只要没人记得我,我就真的消失了。”
“他们为什么要抹掉你?”我问。
“因为我发现了厂长和会计做假账,把厂里的钱往自己口袋里塞。”苏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去找他们理论,他们说我造谣,还把我锁在劳资科。那天晚上,他们放了火,想把账册和我一起烧掉。”
“那你……”
“我从窗户跳下去了,摔断了腿,躲在仓库里,看着他们把火扑灭,看着他们对外说我烧死了,看着他们把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毁掉。”她顿了顿,“我拖着断腿,把这几张纸藏在了档案柜的夹层里,我想留下点什么,证明我来过。”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去了别的城市,改了名字,再也没回来过。”苏婉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老了,快记不清自己原来的样子了。那天看到你在翻我的档案,我就想……也许有人能记起我了。”
“那个穿黑雨衣的人,是你吗?”
苏婉笑了笑,像雨后的阳光:“我只是想看看,我的档案还在不在。”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渐渐融入了铁柜的阴影里。
负二层的灯闪了几下,灭了。
等我再打开灯时,老张还躺在地上,xc-1987-042卷宗里的照片不见了,只剩下那三张纸。
第二天,警察来了,带走了老张。他醒了过来,嘴里胡言乱语,说自己看见了鬼。
没人相信他的话,最后以故意伤害未遂和纵火嫌疑被立案调查。
红星纺织厂的旧案被重新翻了出来,当年的厂长和会计早已去世,但他们的罪证,终于还是被人找到了。
我辞掉了档案馆的工作,再也没去过负二层。但我记得苏婉的样子,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写在请假条上的娟秀字迹。
有些存在,不需要档案来证明,只要有人记得,她就永远活着。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档案馆的红墙上,像一块温暖的印记。
那里一定藏着很多被遗忘的故事,总有一天,会有人把它们找出来,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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