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在舟毕竟是个退伍军人,是村里人人敬重的队长,不是谁家的跑腿小子。
她低头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椅边缘。
人已经走了,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再埋怨也无济于事。
夜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拂过她的发梢。
“阿川,何队长为啥退伍的?”
她终究是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声音里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瞧他精神挺好的,走路带风,眼神也亮,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他娘病了。”
沈知昱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事,“在部队那边顾不上家,老母亲一个人病倒在床,没人照顾。他申请退伍,上面也批了。后来部队给他安排了武装部的岗位,算是有个落脚处。”
何在舟其实挺有能力的,当初在部队时就是个尖兵,体能、射击、战术样样拔尖。
要不是家里出事,往上走是迟早的事。
可他娘那一摊子事,硬生生把他给拽了回来。
老太太一病就是三年,药不断,钱流水似的往外花。
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谁都不愿接手,生怕自己被拖垮,连累婚事、连累孩子。
分家时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谁也不肯管老人,何在舟没成家,没人能推他走,只能咬着牙扛下来。
他和沈知昱是同年兵,如今三十出头,按说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
可他至今没娶媳妇,不是没人看上他,也不是没人愿意处对象。
可姑娘一听说他带着生病的老娘,还要每个月往药罐子里砸钱,一个个都退了步。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谁家姑娘愿意一进门就背上个药罐子过日子?
为了方便照顾娘,他在武装部旁边的村口租了间小院。
屋子虽小,但收拾得干净整齐。
他让娘住在朝南的主屋,铺了厚厚的褥子,墙上还贴着医院开的服药时间表。
他自己却睡在外头搭的小偏房里,冬天冷得直打哆嗦,夏天又闷又热,蚊虫满天飞。
偶尔他得去县城开会或办事,同事知道他家情况,谁轮班都会顺路去看看何姨,帮着热口饭、喂个药,没人说二话。
大家都说,何在舟不容易,是个孝子,也是个实在人。
“何姨得的啥病?”
苏清芷又问,声音低得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胸痹。”
沈知昱掐灭了烟头,语气依旧平淡。
“心脏不好,得天天吃药吊着,不能激动,不能累着,天气一变就得喘。医院说治不好,只能维持。药太贵,一个月下来,小一千都打不住。”
苏清芷心里猛地一揪,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胸口,鼻子瞬间发酸,眼眶也跟着发热。
她想起刚才何在舟那副风风火火冲出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疲惫,为什么眼底总有抹不去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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