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躺了几日之后他这才惊觉还是这炕好。
“京城冬日寒,春日里也偶有倒春寒,去了外面不比家中,莫要在外冻着自己。”
陈先生当时的话还在耳边,这夜市张野寻住处时,咬牙租了这么个虽然破旧简陋但是价格也不低的屋子。
不过比起租房的价格,总归是比客栈的房价要低。
和他们一样,因为路远,早在秋闱一过就赶来进城的举子数不胜数,京城这地界本来客栈的价格就不便宜,如今大把的人有需要,这价格更是高得吓人。
张野最终跟着七八个来自江南的寒门举子,在这城南租这处小院,两人挤一间屋。
好在和他一起住赵举子家里条件也还好,对于买柴火和煤炭烧炕这事也没什么龃龉。
平日里他就在这炕上与那赵举子一人用着一张小炕几温书。
只是这两日屋外大雪纷飞的,这位赵举子却开始了早出晚归的,这柴火费张野都不好意思找他收。
将从外面买回来的纸张铺好,张野便开始了写字,不多会,天色渐暗时,赵举子便浑身沾着酒气,进屋的时候醉醺醺的不说,口中还念着“李大人府里”“王御史门生”。
“赵兄,你这是……”
“嘘——”醉醺醺的赵举子倒是比平日里话多了几分,笑眯眯地看向张野,然后说道:“我找到门路了。”
“门路?”张野蹙眉,放在手中的笔,提醒着赵举子,“咱们来京城就是为了科举,何须走这样的旁门左道?”
赵举子眼底掠过一丝不屑,打了一个酒嗝,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锦盒,打开给张野看一眼,是一封当朝二品大员的请帖。
紧接着他还故意让张野听得真切:“科举?寒门子弟走科举,能和那些世家大族比么?
再说了,你那先生陈夫子,当年不也是宁越府的解元?结果到了京城,还不是一样名落孙山?”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锦盒边缘,说道:“不是因为你先生才华不够,而是——他没有这真正的敲门砖啊,你老师不会因为耻于提前尘往事而没有提醒你这些吧?”
这话像根冰刺,扎得张野本来站起身还想好心搀扶这个醉鬼,如今他动作停下,眼神冰冷的盯着眼前这个已经因为说完话,而直接一头杂炕上呼呼大睡的家伙,不发一言。
与此同时,京中一处宅院深处的暖阁内,熏香袅袅,景幽此时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听着手下禀报近日进京的举子们动静。
忽地,他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凉薄:“不过放了点‘门路’的风声,这些人便跟没头苍蝇似的就往上冲,而且……”
他伸出手懒懒地翻了下属递来的名单,语气骤然冷了几分:
“凡主动寻这些旁门左道的举子,此次春闱,便不必再纳入考量了。”
说完,他将玉扳指轻轻叩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幽幽叹息道:“那些寒门子弟眼界窄也就算了,还多是心术不正……
这天下求官的人多,可真正有学识、又懂藏锋、还有野心,且能够为我所用的倒越来越少了。”
话音刚落,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朝堂上那些老大人近日可有动静?尤其是礼部那边,过完年就要春闱了,年前这些章程也该拟好了,可是有新的说法?”
下属连忙上前一步,低声回道:“回殿下,礼部那边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放出来,不过您先前放出去的‘门道’似乎已经被御史台那边知道了,似乎已经在暗中追查‘递帖’的事。”
青年指尖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御史台啊?无妨,左不过抓到的也不是我手里的人。”
暖阁内的熏香依旧浓郁,景幽继续看着那张写有密密麻麻前来京城的举子名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也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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