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管家或者府中管事一流么?
只是,柳致远瞧着陈先生的表情算不上多好。
他看得出来,陈先生对周家这样大张旗鼓送这些东西来很不满意。
“我既然已经收了束修,年节礼物不必如此浪费。”
只是陈先生这话并没有让对方有任何退让的意思,周管家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家老爷说了,先生尽心教导我家公子,周家自然不能薄待先生,否则旁人看了还不知怎么说呢。”
这话一说,陈先生面色一白,眼底又像是想起什么闪过一抹怒火,柳致远看着真切,心中也觉察到了,陈先生似乎和周家还有别的隐情。
不过瞧着这位周管家的做派,柳致远忽然想起了早上替周晁送来年礼的那位小厮,心里忽然暖了起来。
往日他只当周晁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富家子弟,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却没想到他心思竟这般细。
若是周府送礼都如周管家这样,那可真是结仇了。
···
与此同时,周府的暖阁里,熏笼正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裹着淡淡的檀香。
周夫人的眉宇间的却带着几分沉郁。
她捏着绣帕,走到跟没了骨头躺在软塌上的周晁面前,语气里带些嗔怪,道:“阳阳,你也是愈发不讲究了。难得你主动给人送年礼,怎只打发个小厮去?该让管家亲自登门才是,这才合咱们周府的礼数。”
周晁正把玩着一枚新得的玉佩,闻言头也不抬,语气里多了几分抵触:“娘,您不懂。柳明就是个普通读书人,没功名没官职,家里还有妻女要照拂,日子过得平淡。
若是指使管家去,爹肯定是要问的,指不定又要念叨我结交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到时候他又要搬出大哥来,大哥哪里都好,我就是纨绔子弟,行了吧?”
“你!”
这话戳得周夫人心口一涩。
她作为续弦嫁入周府,前面那位留下的长子一直就被老爷寄予厚望,将家业尽数托付的心思摆得明明白白。
大梁风气一向如此,嫡长继承也无可厚非。
可夜里私下里,老爷也会握着她的手叹,说小儿子周晁是他的老来子,自幼宠爱,只是时间不等人,老爷的身体已经没法按照他原来那般的机会为周晁铺路了。
也正如此,他这才狠下心来逼着周晁读书学规矩,否则将来他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
只是这些话,她没法对周晁说。
说了,她倒像在替她父亲辩解偏心。
周夫人压下心头涩意,沉吟着追问:“那你倒说说,这位柳公子比你年长,没功名傍身,你到底看上他哪点愿意和他交友?”
周晁愣了愣,脸上露出少见的窘迫,挠头道:“就是觉得他好啊。旁人见了我,不是捧就是敬,又或者就是嫌弃也不想和我说什么。唯有柳兄,不把我当周府二公子,我惹他他就怼我,我被先生提问时偶尔他也会帮我。”
周夫人:?
“不过有次我天冷我嗓子不舒服,他就将他娘子熬的秋梨糕分了我一些,可润了。”
除了他说的这些,周晁脑海里闪过柳明偶尔提到家里的模样——说女儿活泼可爱;说妻子温和聪慧,一家人在一起无比的幸福。
见到柳明提起家里的时候眼底那闪烁着的幸福光彩是那般的耀眼,不像他们家这样,又或者说,不像他如今家里这样。
周晁下意识看向母亲眼角的细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母亲在府里难,续弦的身份,对着兄长要让,对着父亲要谨小慎微,连对自己的疼爱,都要藏着几分顾虑。
他若说羡慕柳家的日子,母亲定会多心,难免私底下又会难过几分。
“反正柳兄很不错。”周晁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含糊地转了话头。
周夫人望着儿子闪躲的眼神,轻轻叹气。
她懂儿子眼底的难过,只是她的难处、老爷的苦心,她纵有千言,竟也不知从何说起,只盼望自己从小疼爱的孩子能够尽快长大、立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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