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任何问题”
刘树义漆黑的眸子看著张部:“张参军真的这样认为”
被刘树义这仿佛洞察一切的眸子盯著,张部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虚。
不等他回话,刘树义便移开视线,落在了衙役手中拿著的,从冯刀宅里搜出的密信与令牌。
“这密信我能看吗”刘树义向张部询问。
张部不知道刘树义想干什么,但他没有阻止的理由,只能道:“当然。”
刘树义隨手拿起几封信,將其打开,目光迅速扫了一遍。
而后他將信重新放回到托盘之上,道:“这信里的內容,確实如张参军所言,乃是冯刀与长孙尚书、杜僕射的通信,里面详细写著邢州內发生的一切事情……”
张部道:“下官不会无中生有,更不会冤枉任何无辜之人,冯刀的身份不会有任何问题,刘郎中想在这里挑下官的毛病,恐怕要失望了。”
“怎么张参军也觉得本官在挑你毛病”
刘树义摇头道:“本官已经说了,我是在帮你啊,如果我不指出你的问题,你真的就此结案,从而冤枉了好人,让凶手逍遥法外,让自己多年努力才积攒的名声一朝尽失,相信张参军也不愿意吧”
张部犹豫了一下,楚雄见状,皱眉道:“刘郎中,你究竟想干什么,还是直说吧!张参军为人率诚,容易相信他人,刘郎中还是別算计张参军了。”
“算计”
刘树义笑道:“楚別驾未免把本官想的太坏……罢了,本官还是用事实说话吧。”
说著,他看向张部,道:“张参军,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果你是朝廷秘密安排的蛇虎暗卫,你在与朝廷联络后,请问,你是会留下这些可能隨时让你秘密暴露的密信,还是会直接烧毁这些密信,从而让自己更加安全的藏匿”
“当然是烧——”
张部张著嘴,下意识就要回答。
可话还没说完,他脸色便是一变,猛的闭上了嘴。
他双眼瞳孔倏地一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著刘树义。
刘树义见状,笑著道:“当然是烧……烧什么张参军怎么不说完”
张部瞳孔剧烈收缩,他终於明白刘树义的意思。
这仍是一个逻辑与合理的问题。
而答案是什么,不言自明。
可如果他真的这样回答,岂不是说明他在这里的调查,真的有问题
“刘郎中这个问题,明显带有引导倾向……”
就在这时,楚雄的声音淡淡响起。
张部连忙看向楚雄,便听楚雄道:“张参军,你被刘郎中带进了只能二选一的陷阱了。”
“刘郎中以安全为基础,去问你密信是留著还是烧毁了好,答案很明显是烧毁了好,便是三岁孩提都知道要选这个答案。”
“可是,现实却不止安全这一方面。”
“而且即便是安全方面,冯刀隱藏的极好,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他也將这些密信藏得很深……这种情况下,冯刀根本就不用担心密信会被其他人发现,这是一件可能性极低的事。”
“所以,对冯刀来说,烧毁这些密信,与留下密信,並没有太大的区別,並且留下密信,也能作为他立功的证明,等他回到长安后,能藉此积累功劳……这才是真相。”
张部想了想,忙点头:“楚別驾说的有理。”
“有理”
刘树义抬眸,与楚雄四目相对:“楚別驾似乎不够了解蛇虎暗卫的情况啊。”
“对於隱藏身份,绝对不能暴露的蛇虎暗卫而言……確保自己不会暴露,確保自己执行的任务不被其他人发现,就是他最重要的事,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次要之事。”
“还有,蛇虎暗卫的任务,都是长安直接发布的,他立下了多少功,长安自有记载,岂会需要他自己留东西证明”
“所以,楚別驾的话,站不住脚……”
楚雄皱了下眉,就要反驳刘树义的话,可刘树义没有给他机会,刘树义继续道:“还有,这些密信的內容,也大有问题。”
“密信的內容有问题”
不止张部等人一怔,楚雄也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刘树义的意思。
刘树义拿起一封密信,將其展开,面向眾人。
他说道:“诸位可以看一看,这是一封时间为一个月前的密信。”
“密信的內容是长孙尚书让冯刀秘密监视邢州刺史府,將江刺史等人所做之事,及时向长安匯报……”
田康问道:“这不就是朝廷要监视邢州的任务,有什么问题吗”
“把『有什么』去掉,问题大了……”
刘树义指著密信的开头,道:“诸位请看,这封密信的开头,直接写出了冯刀的名字……”
“这说明写信之人,对冯刀十分熟悉。”
“可是,从令牌能看出,冯刀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蛇虎暗卫而已,长孙尚书呢乃堂堂吏部尚书,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对一个普通的蛇虎暗卫如此熟悉”
“而且蛇虎暗卫是有明確等级的,十夫长、百夫长乃至千夫长,以长孙尚书的身份,他若真的发布任务,也该向级別更高的人进行吩咐,然后由这些十夫长或者百夫长,再去联络
“怎么可能级別如此之高的长孙尚书和杜僕射,直接就和最底层的暗卫联络”
他看向田康等人,道:“这就和刺史衙门做事一样,我想江刺史想要做什么事,肯定是会找別驾参军等人发布任务,而不会绕过他们,直接去找最底层的衙役吧”
田康下意识点头:“没错,命令都是一级一级下达的,不会直接越过中间的人。”
“田参军,你在说什么胡话”楚雄瞪了田康一眼,道:“或许是特事特办!虽然有规矩,但特例也並不少见。”
“特例”
刘树义似笑非笑道:“若是只有一封信如此,那確实可能是特例。”
“但若是……”
刘树义抓起托盘上的所有密信,道:“所有的密信,都是如此,那还能是特例吗”
“所有信件”眾人一怔,楚雄也是一愣。
他並没有亲眼去看这些信件,楚雄连忙看向张部,道:“张参军,可是这样”
张部脸色发白,已经意识到这些所谓的密信存在的问题,他嘴紧紧地抿著,艰难的点著头:“確实,所有信件的开头,都有冯刀的名字。”
陆阳元听到这话,双眼陡然亮起,他差点激动的手舞足蹈,忍不住低声问道:“刘郎中,你也没看所有信件,怎么就知道都是这样”
刘树义將张部和楚雄难看的脸色收归眼底,嘴角微微扬起,道:“写信之人为了坐实冯刀的身份,恨不得把所有能证明冯刀与朝廷联络的东西都加上,结果……用力过猛,画蛇添足。”
“我刚刚所看的连续三封信都是如此……我已完全看穿写信之人的心思,自然不会判断失误。”
陆阳元看向刘树义的眼神充满崇拜。
眼下的情况如此危险,若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已心慌的失去冷静,便是他这个在沙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都无法如往常一样思考。
可刘树义呢明明屠刀已经到了脖子上,冷静与智慧,却仍能如平时一般。
只是几眼,便发现了其他人都未曾察觉到的问题,直接逆风翻盘,粉碎一切……这份本事,他如何不佩服
见陆阳元激动的样子,刘树义笑了笑,道:“我刚刚所言,乃是我翻过这些所谓密信后,发现的问题。”
“而实际上,这並非我一开始要反驳他们的理由。”
陆阳元双眼一瞪,忍不住道:“刘郎中还有其他反驳冯刀身份的理由”
刘树义微微頷首,他没有与陆阳元继续窃窃私语,而是重新看向楚雄和张部,道:“除此之外,这些密信上,还有其他更为致命的问题。”
“什么!”
眾人猛的抬起头,表情更加吃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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