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缙云从阁顶一跃而下,鲜红色的罗裙与披帛犹如火烧云的尾纱。
萧渊将手中宝剑随手往地上一砸,伸出双手,迎那从天而降的佳人入怀。
萧渊的佩剑便杵在如今天衣阁牌坊附近,深没数寸,找了不少工匠才拔出来,留有一个巨大深坑。
太子策马迎太子妃的佳话在汴京城内广为流传,城内百姓自发在那深坑上建了一座宝剑雕像,以纪念太子先锋军的攻城首胜。
八年前太子造反,这座雕像自然也被推倒填平。
只有地面小小的凸起,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这段佳话也已尘封在时间中,鲜少人知道了。
苏宝儿收起心中感怀,跟着方绮罗从后门进入天衣阁。
天衣阁的前厅是供各达官贵人挑选的绸缎和成衣,后院才是纺织、染色、刺绣等作坊。
走进阁中,楼顶两层楼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房间,房间中都是天衣阁的绣娘,每一个都是各州遴选出来的翘楚。
如今,各绣娘都在埋头绣贺春图,楼顶静谧至诡异,根本没人敢在上面发出声音,生怕叨扰了努力创作的绣娘。
方绮罗将苏宝儿领进一间逼仄小房间,这是方绮罗刚命人收拾出来的杂物间,里面针线绸缎应有尽有,除了小之外没有缺点。
“阁中一切都是按需供给,只有杂物间能用了。”
苏宝儿抚过绣桌,将一一过目了工具后,点点了头:“够了。”
“离呈交作品的日子不过五日,便是我娘日夜不休地绣,也不可能完成这么一大幅绣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宝儿坐在桌前,揭
“看我也没用,这不是我真实的模样。”
“易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手艺真不错诶。”
方绮罗好奇地凑近苏宝儿的脸,刚想碰一碰她的脸,结果手指便被苏宝儿往后一掰,方绮罗连忙求饶:“手!手不能伤了!”
“不想死,就老实呆着。”
“我也要留在这里吗?”
“谁知道你走了之后会搞什么花样,想要解药的话,就老实坐着。”
方绮罗一时又觉得气喘胸闷了,怕是毒药在作祟,只好老实坐在一旁,围观苏宝儿绣花。
苏宝儿也不想方绮罗在一旁呆着,但她制住方绮罗的根本不是什么蝶毒,而是她在知闲阁买的茉莉芝麻丸,若方绮罗跑出去找了大夫一看,立马露馅。
苏宝儿铺开绢布,沉思片刻后,当机立断抽出湖州金线,飞快走起针来。
方绮罗坐在一旁倍感无趣,她看苏宝儿竟敢不打样直接下针,虽然走针手法很娴熟,但一看就是寻常人家里的女工法。
可看着看着,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宝儿走针太快了。
一天功夫,在没有打样的情况下,一个草书“福”字已经赫然布上。
“你想绣万福图?五天你绣得完吗?”
苏宝儿没空理她,没日没夜地绣,方绮罗吩咐了厨房送菜,苏宝儿也顾不上吃。
两日功夫过去,苏宝儿已经绣了十几个不同字体的“福”字,而规定尺寸的绢布还有七成空白。
方绮罗昏昏欲睡,心道便是神仙来了,苏宝儿也绣不完这画,不如吃饱了去睡觉。
她打了个地铺,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苏宝儿绣得手酸,也知只靠这一手一针,根本绣不完。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母妃和沈大师讨论过的“奇针绣花”。
如果一个人能够操纵数根针同时绣花,那效率便是成倍的提升。
可是这功夫实施起来极难,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和极细致熟练的内力操控才可能做到。
母妃和沈筹都不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这种想法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若是她来一试呢?
她凝气入丹田,闭眼感受内力在她经脉中的游走路线。
她想象自己的内力是深不见底的大海,海水逆流,回溯至无数的溪流中。
……
方绮罗在睡梦中忽然感到一股压迫感,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她猛然惊醒,烛台上的火焰闪烁,她似乎看见了空气流动的形状。
她向空气流动的中心看去。
是苏宝儿。
五根穿了针的金线似乎成精了一般,在绢布上不断穿插。
苏宝儿双手抵着绣桌,手上青筋暴起,不一会儿,又有一根穿了针的金线从桌上扬起针头,开始挪至绢布上埋首劳作。
方绮罗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双手双脚爬到苏宝儿的绣桌跟前,瞠目结舌地看着六根针线在绢布上同时绣出六只不同样式的“福”字。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使劲儿揉了揉双眼。
再一睁眼,发现桌上又扬起了两根针线。
“鬼……有鬼……”
苏宝儿正专心操控针线,没听清方绮罗的嘟囔。
“你说什么?”
方绮罗抬眼看向苏宝儿的脸,苏宝儿的人皮面具没有打理,在夜晚显得毫无血色,像一块泛青的死猪皮。
这张青紫色的脸皮,在受到内力波动影响而不断的烛火照耀下,显得异常的诡异。
方绮罗终于受不了了,她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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