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坤宁宫。
后宫之首,皇宫三大殿之一。
云毅随玲珑进入殿中,刚进门就闻到了奇异香气,隐隐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味道。
后殿。
皇后端坐凤椅之上,看着一路滑跪过来的云毅,笑着说道。
“平身吧,来人给易公公赐座。”
“多谢皇后娘娘恩赐。”
云毅说道:“贵人面前不敢称公公,陛下常唤咱家小易子,娘娘若是不嫌弃,这么叫也能显得亲近。”
皇后眼中闪过冷意,区区内宦奴仆,也敢纠缠于称呼。
特意提起陛下,显然是故意示威。
“不愧是阵斩剑神,威震江湖的东厂督公,当真让本宫开了眼界。”
“卑下不敢。”
云毅从锦墩上站起来,躬身说道:“咱家就是陛下的奴仆,说什么做什么叫什么名字,都得听陛下的意思。”
皇后气息骤然爆发,炽热杀意笼罩整个宫殿,恍如升起一轮烈日。
果然是三阳教!
云毅躬着的身子陡然站直,苍老浑浊双目与皇后直视,没有任何退缩。
“好好好!”
皇后见此情形,哪还不知云毅支持正统帝,冷声道:“督公莫要忘了,当年崔贵人小产,陛下死了儿子,此事将来定有人偿还。”
“多谢娘娘提醒。”
云毅瞥了眼玲珑,笑着说道:“咱家早就寻到了真凶,只等合适时机,便交由陛下处置!”
权势、武道尽皆无用,皇后下逐客令。
“督公好自为之,本宫乏了,退下吧!”
“卑下告退。”
云毅微微躬身,径自离去。
原本听老鹿叙说宿命、因果,最终陛下会兔死狗烹,又听闻正统帝欲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亘古未有之改革,心中有些偏向皇后。
然而进入坤宁宫,分辨出异香味道来源,云毅又倒向了正统帝。
花椒香味!
“老鹿说的花椒,指的就是皇后,他在提醒咱家,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皇后有意引导,目的就是让咱家跟着宫变、造反!”
云毅念及至此,脚下步履飞快。
冷宫。
推门进去,台阶上没有老鹿身影。
云毅来到睡觉的屋子,嗅到浓郁的血腥味,**躺着一具不成人形的尸骨。
符文诡异,白骨森然。
利刃剥开脏腑,铁钉穿透经脉,双手双脚扭曲折叠,头颅扭转了两遭面部朝下,只能从衣衫勉强分辨出是老鹿。
“老鹿!”
云毅努力挤了挤眼睛,流出两滴眼泪。
相较于其他时候,这眼泪中含有些许真诚,更多的是终于放心了。
老鹿听到的秘密太多,死在别人手中,总好过云毅亲自动手。
云毅将老鹿头颅扭正,见到脸上双目刺瞎鼻梁削平,小心将钉在身上的铁钉拔下,寻来衣衫套在身上,勉强恢复了人形。
“咱家定会为你报仇!”
这般酷刑,监察司地牢也极少见。
且每处伤口都有讲究,或经脉交汇,或脏腑间隙,保证所有刑罚结束之前不会死亡,施刑者定然是武道高人。
“三阳教、白莲教,咱家花几百年时间,也要将你连根拔起!”
云毅眼中闪过冷厉,老鹿是他最后一分人情,自此之后就只剩下冰冷的利益。
唤来值守内侍。
“去告诉小印子,寻十八个模样端正的内侍,咱家答应过老鹿,待他死后定要风光办一场!”
云毅话说到这,忽然感觉背后阴凉。
倏然回头看去,身后空****没有任何人,这世上或有绝顶轻功行迹无踪,然而没人能在云毅眼前凭空消失。
云毅运转真气,如汹涌波涛四散而去,粗暴横扫地下数丈,确定没有地洞密室。
“莫不是一阵风?”
片刻后。
小印子带着挑好的十八子,特意换上了麻衣丧服,领头的还举着丈二长幡。
这在宫里边已经是极高规格,毕竟只是死了个奴仆,寻常时候都是装麻袋埋去恩济寺,连个墓碑都没有。
“干爹,咱家寻不到棺材,只能出去再买了。”
“现在宫里边不太平,莫要将动静闹大了,待出了宫再入殓。”
云毅命令道:“待到了恩济寺,你们哭声要大要惨,与死了亲爹娘一般,老鹿是咱家的亲朋,可不能无声无息的没了!”
“遵命。”
诸内侍齐声答应,小心将尸骸放在担架上。
出了皇宫,装入早就准备好的棺材,一路向恩济寺走去。
前有东厂番子开路,后有宫中内侍哭哭啼啼,遇到的百姓议论纷纷,猜测宫中死了什么大人物,竟然这般排场。
京城南面十余里外,恩济寺坐落于此。
寺中僧人不收香火,不做法事,只接宫中内侍养老、殡葬等事宜。
方丈玄妙大师在寺门外恭候,听闻东厂督公亲自送葬,当即唤来所有熟读佛经的僧人,可不能让滥竽充数的家伙,让督公心生不快。
眼见送葬队伍临近,寺中响起三声钟鸣。
“阿弥陀佛!”
玄妙高宣佛号,躬身道:“贫僧久仰督公名号,今日得见,当真不凡。”
云毅感应玄妙真气,与故人似有些渊源,问道:“大师与烂陀寺的慧明禅师是何关系?”
玄妙回答道:“那是贫僧师叔祖。”
云毅说道:“慧明禅师与咱家辩法,言称咱家与佛有缘,便以师兄弟互称。”
“拜见周师叔祖!”
玄妙噗通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
其身后僧人见此情形,先是面面相觑,又瞥了眼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连忙跟着跪下高呼周师公!
“不错不错,咱家马踏江湖时,也是佛门最为懂事。”
云毅微微颔首,当先进入恩济寺。
寺中僧人连忙起身,按照规矩流程引导殡葬队伍,将老鹿尸骸葬入墓中,特意寻了个正中位置,又精心搭建了七层浮屠。
碑文之类,自有精通文笔的内侍书写,狠狠的吹嘘了老鹿生前功绩。
玄妙亲自写了姓名牌位,供奉在大雄宝殿,时时有僧人诵经祈福,日日少不了香火供奉。
老鹿刚刚入葬,名为小崔子的内侍,忽然扑在七层浮屠上嚎啕大哭。
“爹啊!儿舍不得你走啊……”
“咱家的亲爹诶!”
其声凄厉,其情悲恸,让旁的假意哭喊的内侍,怀疑死的就是小崔子的亲生父母,
小崔子冬冬冬磕头,鲜血将浮屠塔染成了赤红。
云毅眼中闪过异色,只听过认活人做父,第一次见拜死人当爹,这般懂得抓住机会又舍得;“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当差?”
小印子回答道:“值殿监的小崔子,方才入宫两年多,分在御花园当值。”
“御花园?与咱家颇有缘分!”
云毅说道:“自今儿起,他就是老鹿的亲儿子,改名小鹿子,调去养心殿当值,咱家可不能亏待了故人之后。”
小印子问道:“干爹,养心殿当下没缺儿,将谁换出来?”
正统帝多在养心殿办公,召见心腹大臣议事,长此以往成了宫中核心重地,内侍无不想在此当差,以求能入陛下的眼界。
养心殿当差的内侍,个个都有背景关系,单凭武道天赋决然进不去。
“不用换,咱家听说小平子得了恶疾,时日无多,待他死了自然就有缺儿了!”
云毅声音平静无波,或许是杀人杀多了,说起来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儿子明白。”
小印子躬身领命,干爹说小平子得了恶疾,那就一定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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