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闻言便是凤眼一瞪,怒道:“渡世法船乃是精钢打造,妙法加持,莫说是凡人血肉骨骼,就是大罗神仙挡在面前,也要被碾碎灰飞烟灭!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伤害到法船本身?莫不是混入了细作,从内里攻破了法船?”
天人师张口欲言,却不由得抬眼朝远处瞧去,才见得中原军士们眼瞧着渡世法船停歇,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便又一拥而上,只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填满河沟的尸骸,一个个面目狰狞地举着兵器农具杀来。人群中,自有百余人凌空而起,直如飞仙,越过众人头顶,直取法船甲板,都是些轻功卓绝之辈,攀登山峦一般的渡世法船如履平地,只借着船头堆起的一座尸骸小山,转瞬间就是齐齐站在了渡世法船的甲板之上,只与萧太后众人相持,领头的那人赫然就是姜映明。
两眼中精光爆射,凝为实质,恨不得要把姜映明身上戳几个窟窿,萧太后一时怒视,须发皆张,道:“你还敢来!老身正要取你项上人头,给我儿虚庭饮宴之用!玉宸,将他拿下!”
虚皇闻声即动,却见姜映明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来,才听他道:“萧梦贞,你潜心三十载,打造的渡世法船,现如今已然毁去,再纠缠便没有意义。双拳难敌四手,没有这渡世法船,你不过是个寻常高手而已,万难与天下为敌,我劝你回头是岸。”
只瞧着虚皇伸手朝虚空中一握,却不是针对姜映明而是抓向正在攀登法船的人群,就听得一声惊呼惨叫,当即就有一名农夫被他抓在手中,还没回过神就被扭断了脖子,才瞧着他大袖一挥,直接将那农夫的身躯震碎化作漫天血肉,就听得“叮”一声脆响,某件物事撞在了生铁甲板之上。
沉着脸,萧太后挥手将那东西摄拿在手中,仔细观瞧,一时脸色骤变,身躯都微微开始颤抖,才叫一旁的灵渊瞧得真灼,她手中那东西,原来是一小节拇指大小的金属。也不知这金属是如何铸造而成,经过虚皇和萧太后两人之手都是毫发无损,这会儿萧太后指节都用力发白,却不能伤害她手中这东西点滴,便是这东西的确坚硬非常,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够毁去。
姜映明对对方的举动毫不在意,眼见得萧太后脸色骤变便是露出笑容,才道:“这东西你自然晓得,原是与你这渡世法船一般的精钢;可笑你坐镇镔铁之国,自以为掌握五金变化,却不知我中原能人辈出,冶炼这精钢的配方前人早已传下。这大船的确坚固无比,开山裂石也只作等闲,火龙炮亦不能伤它,也不是毫无破绽,才给你瞧瞧中原的手段!”
瞧着萧太后手中的金属,听着姜映明不无得意的声音,灵渊这会儿也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晓得是姜映明他们不知用什么法子,造出了与渡世法船材料一般无二的金属,锻造成小段分发给一众军民,叫他们藏在身上来法船面前送死。
渡世法船威力无穷,一旦开动便不是血肉之躯所能阻拦,十几万中原军士被法船碾作齑粉,他们身上藏着的金属却不会被毁去;便在法船行进过程中,这些金属被法船底部的滚轴和轮盘搅入,卡住机械运转,积蓄无尽伟力,几十万钢棍进入渡世法船内部,就像几十万发火龙炮在船身内炸裂一般,撞击中破坏了法船内部的额机械,才叫渡世法船停留在了此间。
越精密的机械,其内部就越受不得干扰。农夫的锄头掉了,往地上砸两下就能安好;蚕妇的缫机故障,便不是一般人所能够修缮。渡世法船本身,蕴藏了桃源遗民在机械上的最高成就,内里复杂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便着实脆弱;只因着萧太后铸造法船的精钢坚硬无比,绝顶高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造成有效的破坏,才叫这法船一路运转无碍,到这会儿才被姜映明用计毁去。
天底下最硬的东西,乃是煤精之中凝结出来的金刚钻;金刚钻坚硬非常,却也经不住两枚钻石相互摩擦。姜映明正是用渡世法船的材料,借助法船运转的伟力,叫法船自己毁去了自己,才将这庞然大物停住,才是原汤化原食,借力打力的道理。
怒极反笑,萧太后只将手中的钢棍愤愤抛飞,只将数十名中原军民的身躯贯穿,才听她道:“我千算万算,笃定你中原人没有这五金相合之法,便是失策,无话可说。只是法船主体不曾受损,稍加修复就能够运转如初;你们却都是血肉之躯,只能在我手中死上一次。失了法船,我还有这一身的武功;尔等凡俗,前来送死又是为着哪般?”
说着话,萧太后伸手就是朝前一指,也不见她鼓动气血,也不见她运转内力,只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凭空生成,重重施加在姜映明等人身上,叫他们一时动弹不得,才听萧太后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老身突破天人之隔,成就前人未成之境,元神出窍,天地同力,又怎会是你们这些凡俗所能阻拦?既然来了,尔等就都别想走;此时此刻,就是尔等丧命之时!”
话音未落,就见姜映明神情凝重,周身颤抖,连带着他身后的近百人都是憋红了脸,就叫已经被萧太后那番话震惊的灵渊,眼睁睁瞧着他缓缓抬起脚来,往前迈了一步,打破了萧太后约束他们动弹不得的力量,轻叹道:“中原底蕴,哪是你萧梦贞无知女流,所能揣摩?神仙之道,怎会叫尔等幺麽小丑窥视?”
这是灵渊第一次看见萧太后露出惊讶神情,也是他第一次瞧见萧太后不由后退半步,才瞧着老太后的额脸色一时间变得苍白,就听她用难以置信的声音,轻声道:“你……你竟然……你不要命了……姜映明,你很好!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叫老身佩服的中原人!”
姜映明闻言却是丝毫不显得欢喜,只淡然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姜映明原非圣贤,亡国灭种之祸也不敢视作等闲,敢为天下先,与太后争一争这道理罢了!”
到得这会儿,追随在姜映明等人身后的中原军民也纷纷攀上了渡世法船的甲板,才瞧着他们一个个不管不顾,怒吼着朝萧太后一方等人冲去;就见得虚皇一个眼神,原本在他们身后的那些船工舵手也是纷纷举兵向前。两边人不约而同地绕开了姜映明和萧太后所处的一里方圆,只在偌大的法船甲板上厮杀一处,似乎不能靠近一众高人所在的区域,本能地避开了此间。
相持中,灵渊才听得虚皇轻叹了一声,道:“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今日之事,已然不得善了。没想到姜映明真能舍弃自身,踏出这一步……呵,奇门遁甲,他这遁去的‘甲’,也走上台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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