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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依为命2(2 / 2)

宇文化及知道若一击不中,风帆立即远去,所以这一击实是出尽了压箱底的本领。他身为四姓门阀之一宇文阀阀主宇文伤之下最出类拔萃的高手,连名震扬州的石龙亦丧身在他的手底下,这般全力出手,自是非同小可。“轰!”掌剑交击。电光石火间,白衣女向他刺了十二剑,他亦回应了十二掌。两人乍合倏分。宇文化及一声厉啸,借力横移,往岸旁的泥阜飞去。白衣女落回船上,长剑遥指宇文化及。

寇仲和徐子陵感到两人交手时,整艘小渔舟往下一沉,然后再次浮起来,可知宇文化及的掌力是如何厉害。此时江岸上的人纷纷飞扑而至,寇徐两人这才醒觉小渔舟被急流带得往下游的江岸靠去,齐声怪叫,抢往船舵处,手忙脚乱地控制渔舟。白衣女像完全不知有其他事般,只是凝神专注于落到岸旁一块大石上的宇文化及身上去。渔舟忽然恢复平衡,适巧一阵强风吹来,渔舟斜斜横过江面,往对岸驶去。

寇徐两人欢呼怪叫,得意洋洋,宇文化及的声音传过来道:“如此剑术,世所罕见,姑娘与高丽的‘奕剑大师’傅采林究竟是何关系?”

寇仲一摆船舵,渔舟喫风,箭般逆流而上。白衣女对宇文化及的询问一言不发,予人莫测高深的感觉。

宇文化及的声音再次传来道:“姑娘护着这两个小子,实属不智,宇文化及必会再请益高明。”

渔舟愈驶愈快,不片晌把敌人远远抛在后方。白衣女仍卓立船头处,衣袂飞扬,似若来自仙界的女神。寇徐已对她敬若神明,差点要对她下跪膜拜。渔舟随着河道转弯,再见不到敌人。就在此时,白衣女的竹笠蓦地四分五裂,撒往甲板,露出白衣女秀美无匹但亦苍白无比的玉容。她娇吟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坐倒在甲板处。两小子大吃一惊,齐齐往她扑去。

寇仲大喝道:“你掌舵!我负责救她!”

白衣女忽又盘膝坐了起来,一掌把寇仲推回船舵处,哑声道:“不准碰我!”接着闭目瞑坐。

两人呆看着白衣女,均知她虽逼退宇文化及,却受了重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渔舟离扬州愈来愈远。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低声道:“这婆娘长得比春风院所有的红阿姑更美呢。”

徐子陵正呆盯着白衣女宝相庄严的秀美玉容,闻言点头同意,撑坐着的白衣女倏地张开眼睛,朝他们怒目而视。两人大吃一惊,缩作一团。

白衣女娇躯猛颤,旋即闭起双目,好一会后睁开眼来,没好气地横他们一眼,舒出一口气道:“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煞有其事地浏目江河两岸,然后一齐摇头。

白衣女仰观天色,见太阳快沉下山去,大江两岸沐浴在夕照的余晖中,知道自己撑坐足有两个时辰,沉吟片晌,柔声道:“宇文化及为什么要追你们?”

寇徐两人交换个眼色,猛力摇头应道:“不知道!”

白衣女秀眸寒芒闪过,狠狠盯两人一会,忽然“噗嗤”一笑道:“两个小鬼给我立即跳下江水去!”

两人早饿得手足发软,闻言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女旋即叹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我要睡上三个时辰,你两个小鬼给我好好掌舵,若翻了船,我会要你们的命。”

漫天星斗、月华斜照。在黯淡的月色下,这对相依为命的好朋友挨作一团,忍着饥饿和江风的交侵,机械地掌舵。白衣女背着他们,面向船首,静坐疗伤,有若一尊玉石雕出来的美丽神像。她的发髻给风吹散,如云秀发自由写意地随风飘拂。

寇仲哑声以低无可低的音量在徐子陵耳旁道:“你猜她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

徐子陵正神思恍惚,一时听不清楚,嚷起来道:“你说什么?”

寇仲气得在他腿上捏了一记,叹道:“那宇文化及不知是什么家伙,看来比这婆……比这恶婆娘更厉害。”

徐子陵骇然看着白衣女优美的背影,好一会才稍松一口气。

寇仲已一肘打在他臂上,大喜道:“她果然听不到。”

徐子陵问了最关心的事道:“秘笈真没有浸坏吗?”

寇仲探手取出《长生诀》,翻了一遍后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我早说这是货真价实的绝世异宝,否则那宇文化骨怎会这么紧张,真好笑,都说化骨比化及更贴切点。”

徐子陵把书本来回翻了几遍,若有所思道:“既是入水不侵,它也该火烧不坏……啊!”

寇仲劈手抢回去,珍而重之地重新藏好,咕哝道:“休想我会去试,我们终于离开那可把人闷出鸟蛋来的扬州城,如今一切很好,除了我们的贵肚外。”

徐子陵给他提起,肚子立时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叹道:“你猜这美丽的恶婆娘肯不肯借点盘缠给我们去开饭医肚,毕竟她的眼睛占了我们最大的便宜。”

寇仲双目亮起来,落到她身旁的小包袱上,与徐子陵交换个眼色,悄悄往包袱爬去。徐子陵哪还不知道他又要作偷鸡摸狗的贼勾当,一把抓着他的足踝,大力摇头,神情坚决。

寇仲挣了两下,无法挣脱,颓然坐回他旁,惨然道:“若仲少爷我变了饿死鬼,必会找你这另一头饿死鬼算账。”

徐子陵道:“别忘我们是英雄好汉,现在正携手奔赴飞黄腾达、公侯将相之康庄坦途,这样向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出手,实有损我们扬州双龙一向良好的声望,何况她总算救了我们。”

寇仲道:“这恶婆娘都算身手不错,却又似弱质纤纤,为什么像要下雨。”

两人举头望天,乌云漫空而至,星月失色,大雨狂打而来。宁静的江水不片时变成狂暴的湍流,大江黑压压一片,伸手难见五指。他们差点连白衣女都看不见,更不要说在这么艰辛的环境里操舟。渔舟在江流上抛跌不休,四周尽是茫茫暗黑。雨箭射来,湿透的衣衫,使两人既寒冷又难受,手忙脚乱之际,“轰!”地一声,渔舟不知撞上什么东西,立时倾侧翻沉。两人惊叫声中,同时扑往白衣女去。江水铺天盖地猛扑而至,三人搂作一团,沉入怒江里去。

在这风横雨暴、波急浪涌,伸手不见五指的湍流里,加上徐子陵和寇仲又正饥寒交迫,给浪水迎头拍来,才挣出水面,下一刻又已堕进水内去。两人起始时的本意都是要救白衣女,但到后来变成徐子陵搂着她的脖子而寇仲则扯着她的脚。白衣女仍是沉睡不醒,但身体却挺得笔直,无论风浪如何打来,始终她总是仰浮江上,反成为两个小鬼救命的浮筏。在做人或做水鬼的边界挣扎不知有多久,雨势渐缓。月儿又露少许脸庞出来。这才惊觉已被冲近江边,大喜下两人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气力,扯着白衣女往岸旁挣去。刚抵岸旁的泥阜,两人再支持不住,伏在仰躺浅滩的白衣女两旁。江潮仍一阵阵涌上来,但已不像刚才般疾急。两人不住喘气,反是白衣女气息细长,就像熟睡了般。月儿又再被飘过的浮云掩盖,三人没入江岸的暗黑里。

江水下游的方向忽然传来亮光。两人勉强抬头望去,骇然见到六艘五桅巨舰,灯火通明,沿江满帆驶来,吓得两人头皮发麻,伏贴浅滩,这时又恨不得江潮厉害一点了。片刻的时光,像千百世的漫长。寇徐两人心中求遍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神佛,巨舰终于远去,幸好舰身高起,三人伏处刚好是灯火不及的黑暗范围,兼且此时仍是漫天细雨,视野不清,灯火难以及远,使三人幸而避过大难。

两人夹手夹脚,把白衣女移到江旁的草地,再力尽倒下。徐子陵首先一阵迷糊,再撑不下去,眼前一黑,昏睡过去。寇仲唤了他两声,摸了摸背后的“秘笈”,心神一松,亦睡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寇仲首先醒来,只见阳光遍野,身体暖融融的,热气似若透进魂魄去,舒服得呻吟一声,一时间还以为仍在扬州城废园的小窝内,直至听到江水在脚下方向“轰隆”流过,省起昨天的事,一震醒来,猛睁双目,坐了起来。

四周群山环绕,太阳早升过山顶,大江自西而来,在身侧流过。再看清楚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段河道水深流急,险滩相接,礁石林立,难怪会突然间弄得连船都沉掉。但错有错着,若非沉了船,说不定早给宇文“化骨”的战舰赶上。徐子陵仍熟睡如死。天!为何不见那白衣女呢?

寇仲一阵失落,又疑神疑鬼,怕她自己滑回江水里,忙爬到徐子陵旁,以一贯手法拍他的脸庞道:“小陵!小陵!快醒来!那恶婆娘失踪了。”

徐子陵艰难地睁开眼睛,又抵受不住刺目的阳光,立即闭上,咕哝道:“唉!我刚梦到去向贞嫂讨菜肉包呢!怎么!那婆娘溜掉了。”猛地坐起来,左顾右盼,一脸失望的神色。

寇仲大笑道:“小陵!你不是爱上那婆娘吧!小心她要了你的小命呢,照我看!哈哈唉!空着肚子实不宜笑。”

徐子陵光火道:“我只是怕她夹带私逃,拿走我们的秘笈哩!”

寇仲愕然摸往身后,倏地色变道:“直娘贼的臭婆娘,真的偷走我们的秘笈!”

徐子陵还以为他是说笑,探手摸往他腰背处,惨叫一声,躺了下来,摊开手脚以哭泣般的声调道:“完了!人没有、钱没有、秘笈也没有,又成了逃犯,老天啊!什么都完了。”

寇仲咬牙切齿站起来,握拳朝天狂叫道:“不!我怎也要把秘笈取回来!呀……”

横里飞来一件东西,正掷他脸上,寇仲惨叫一声,倒跌地上。徐子陵骇然坐起来,只见丈许处一块石上,白衣女俏脸若铺上一层寒霜,杏目圆瞪,狠狠盯着他们。寇仲挣扎着爬起来,始发觉袭击他的暗器正是他们两人的心肝宝贝秘笈,一声怪叫,重新收到背后衣内,一派视笈如命的可笑样。

白衣女冷哼道:“什么武功秘笈?不要笑死人哩,只看那七个图像,就知这是道家练仙的骗人玩意。那些符箓更是故弄玄虚,只有宇文化及和你这两个无知孩儿,会当它是宝货。”

寇仲大喜道:“大士肯这么想就最好,昨晚我们总算救了大士一命,虽云施恩不望报,但略作酬报总是应该的。大士可否给我们两串钱,然后大家和平地分道扬镳,好聚好散。”

“啪!”

寇仲再次抛跌地上,脸上现出清晰的五条指痕,当然是白衣女隔空赏他一记耳光。白衣女不理痛苦呻吟的寇仲,目光落在徐子陵身上。

徐子陵举手以示清白,说道:“我并没有说话,不要那样瞪着在下好吗?”

白衣女淡淡地说道:“你没有说话吗?那刚才是谁说我偷走你们的烂书?”

徐子陵身子往后移退几寸,堆起笑容道:“只是一场误会吧!现在误会冰释,前嫌尽解呢。”

寇仲爬起来,捧着被刮得火辣辣的脸颊,不迭点头道:“是的!是的!现在什么误会都没有了,大家仍是好朋友。”

白衣女横他一眼,不屑道:“你这小鬼凭什么来和本姑娘论交,只是看你那本臭书质地奇怪,才拿来看看。好了,现在每人给我重重自掌十下嘴巴,看以后还敢不敢婆娘、婆娘的乱叫?”

两人对望一眼,徐子陵霍地立起,脸上现出愤慨神色,坚决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寇仲吓了一跳道:“小陵!有事慢慢商量。”转向白衣女道:“我的大士姑娘,是否掌嘴后大家就可各行各路,此后恩清义绝,两不相干呢?”

白衣女双目透出森寒杀机,冷冷道:“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你们两人中必须有一人给我喂剑,你们自己决定哪个受死好了。”

两人对望一眼,齐叫道:“就是我吧!”

“锵!”白衣女宝剑出鞘。两人再交换个眼色,同声发喊,掉头往江水奔去。走不了两步,背心一紧,竟被白衣女似拿小鸡般提起,接着两耳风生,离开江岸,没入岸旁横亘百里的野林内。

“砰砰!”

两人分别由丈许高处掉下来,堕下处刚是个斜坡,哪收得住势子,滴溜溜朝坡底滚下七、八丈,跌得七荤八素,四脚朝天。他们饿了一天一夜,早已手脚乏力,好不容易爬起来,环目四顾,原来竟到了一座市镇入口处,途人熙来攘往,甚是热闹,而白衣女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寇仲大喜道:“那婆……哈……大士走了!”

徐子陵舐了舐嘴唇,说道:“怎样可讨点东西吃呢?”

寇仲一拍胸口,摆出昂然之状,举步走出山野,来到通往镇口的古道上,领先往墟镇走去。

徐子陵追在他身后,见到镇门入口的大牌匾上书有“北坡县”三个大字,憧憬道:“不知这里有没有起义军呢?”

寇仲没好气道:“肚子咕咕乱叫时,皇帝老子都得先搁到一边。”

此时两人步入镇内的大街,两旁屋舍林立,还有旅舍食店。行人见到他们衣衫褴褛,头发蓬松,均为之侧目,投以鄙夷的目光。他们受惯这类眼光,不以为异。走了十来丈,横里一阵饭香传来,两人不由自主,朝饭香来处走去。只见左方一道横巷里,炊烟袅袅升起,不知哪个人家正在生火煮饭。

刚要进去碰碰机会,一声大喝自后方传来,接着有人叫道:“站着!”

两人骇然转身,两个公差模样的大汉,凶神恶煞般往他们走来,神色不善。

<!--PAGE10-->寇仲见非是宇文化及和他的手下,松了一口气,主动趋前,一揖到地说道:“终于见到官差叔叔,这就好了。”

两名公差呆了一呆,其中年纪较大的奇道:“见到我们有什么好?”

寇仲两眼一红,悲切道:“我们兄弟乃来自大兴人士,我叫宇文仲,他叫宇文陵,本是乘船往扬州,岂知途中被乱民袭击,舟覆人亡,十多个随从全葬身江底,只我兄弟逃出生天,却迷失路途,这次我们本是要到扬州探望世叔扬州总管尉迟叔叔,唉!”

两名公差听得面面相觑,另一人怀疑道:“你们究竟在何处出事,怎会到了这里来的?”

徐子陵知机应道:“我们是在大运河出事,为躲避贼子,慌不择路,走了多天才到这里。两位大叔高姓大名,若能把我们送到扬州,尉迟叔叔必然对你们重重有赏。”

年纪大的公差道:“我叫周平,他叫陈望。”

寇仲见他两人目光尽在自己两个那身只像乞儿,而绝不像贵家公子的衣服张望,连忙补救道:“我们在翻山越林时,把衣服勾破了,幸好寻上一条小村庄,以身上珮玉换了两套衣服,却给人胡乱指路,结果到了这里来,请问两位大叔这里离扬州有多远呢?”

陈望和周平交换个眼色,双目同时亮起来。

周平干咳一声,态度恭敬多了,低声下气问道:“请问两位公子令尊是何人呢?”

寇仲面不改色道:“家父宇文化骨,家叔宇文化及,唉!家父一向不好武事,累得我两兄弟只懂孔孟之道,每日念着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否则只要学上家叔一成武功,今天就不致于这么窝囊。”

周平陈望乃两名草包,听他出口成文,虽不大明白,更被宇文化及之名震慑,疑心尽去,慌忙拜倒地上,高呼失敬。

寇仲大乐,笑道:“两位大叔不要多礼,不知附近有哪间馆子的菜肴像样一点?”

周平恭敬道:“两位公子请随小人们去吧!本镇的高朋轩虽是地道的小菜,却非常有名。”转向陈望道:“还不立即去通知沈县官,告诉他宇文大人的两位侄子来了。”

两人大吃一惊,不过肚子正在咕咕狂叫,哪还顾得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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