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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恩深如海1(2 / 2)

城门在望,白衣女冷冷道:“你两人莫要想岔了,我只是怕宇文化及赶来,取了你们的《长生诀》去向那暴君邀功,故回来把你们再送远一程,这是为了对付宇文化骨,而不是对你两个小鬼有什么特别好感。”

徐子陵似是特别受不住白衣女的话,停下步来,愤然道:“既是如此,就不用劳烦大士。我们有手有脚,自己懂得走路。你的钱我们也不要了。寇仲,把钱还她!”

寇仲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探手入怀。

白衣女“噗嗤”一笑,探手抓着两人膀子,硬把两人拉得随她疾行,瞬眼穿过城门,直抵江边,放开两人道:“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一向不懂得讨人欢心,生性孤独,算是我开罪你们吧!”

徐子陵见她破题儿第一遭肯低声下气,他生性豁达,反感不好意思。嫩脸微红道:“我不是没给人小看过,只是若给大士小觑我,却觉得分外愤怨不平。”

寇仲凑到白衣女耳旁低声道:“这小子爱上你哩!”

白衣女一肘打在寇仲胁下,痛得他跪倒地上,戟指嗔道:“你若再敢对本姑娘说这种话,我就……我就掌你的嘴巴!”

她原本想说宰了寇仲,但自问一定办不到,只好及时改口,说些轻得多的惩罚。

徐子陵一头雾水道:“他说了些什么?”

白衣女怒瞪他一眼,没有说话。一时间,三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白衣女目光掠过城外码头旁泊着的大小船只,自言自语道:“为何这么多船由西驶回来,却不见有船往西开去?”

两人定神一看,均觉有异。码头上聚满等船的人,正议论纷纷。

一个柔和好听的声音在三人身旁响起道:“敢问这位姑娘和两位小兄弟,是否在等船呢?”

寇仲这时按着痛处,站了起来,与徐子陵往来人望去,正是刚才在酒楼上不断对白衣女行注目礼,后来又给他们结账的公子。此君确是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比徐子陵要高半个头,却丝毫没有文弱之态,脊直肩张,虽是文士打扮,却予人深谙武功的感觉。

白衣女头也不回道:“我们的事,不用你理!”

那公子丝毫不以为忤,一揖到地说道:“唐突佳人,我宋师道先此谢罪。在下本不敢冒昧打扰,只是见姑娘似是对江船纷纷折返之事,似有不解,故斗胆相询,绝无其他意思。”

白衣女旋风般转过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会,冷冷道:“说吧!”

宋师道受宠若惊,大喜道:“原因是东海李子通的义军,刚渡过淮水,与杜伏威结成联盟,大破隋师,并派出一军,南来直迫历阳。若历阳被攻,长江水路交通势被截断,所以现在人人采取观望态度,看清楚情况始敢往西去。”

两人见白衣女留心倾听,而这宋师道任何一方面看来都比他们强胜,大感不是滋味,偏又毫无办法。

白衣女沉吟不语,宋师道又道:“姑娘若不嫌弃,可乘坐在下之船,保证纵使遇上贼兵,亦不会受到惊扰。”

白衣女冷冷瞅着宋师道,淡然道:“你这么大口气,看来是有点门道。”

宋师道正容道:“在下怎敢在姑娘面前班门弄斧,只是寒家尚算薄有声名,只要在船上挂上家旗,道上朋友总会卖点面子。”

听到这里,寇徐两人亦不得不赞这家伙说话得体,不亢不卑,恰到好处。白衣女目光扫过两人,沉吟不语,显是有点意动。要这么带着两个小子走陆路,必是费时失事,但若由水路去,三天便可越过历阳,那就再不怕宇文化及追来。

寇仲忍不住道:“我情愿走陆路。”

白衣女尚未回答,宋师道讶道:“请问姑娘,两位小兄弟究……”

白衣女不耐烦地截断他道:“什么都不是,不要再问。你的船在哪里?”

宋师道大喜指点,徐子陵一扯寇仲道:“各走各路的时间到了,大士乘她的船,我们走我们的路。”

寇仲适时显出他的气概,哈哈一笑,搂着徐子陵的肩膀,赞道:“好汉子!”推着徐子陵望西而去。

白衣女怒喝道:“给我站着!”

寇仲回头挥手道:“再见!”

白衣女猛一跺足,向宋师道说:“宋兄请先返船上,我们随后来。”

一个闪身,来到两人背后,提小鸡般擒着两人。宋师道看得一头雾水,不过想起佳人既肯上船,不愁没有献殷勤的机会,那还有闲计较其他事情,大喜追去。

四艘艨艟启碇起航,逆流西上。宋师道口气这么大,自然大不简单。原来现今江湖上,声名最著者莫过于四姓门阀,但若论吃得开,则要数四姓中的宋家门阀。宋族乃南方势力最大的士族,阀主“天刀”宋缺有天下第一用刀高手之称。当年杨坚一统天下,建立大隋,因顾忌宋族的势力,对他们采取安抚政策,封宋缺为“镇南公”,而宋缺亦知南朝大势已去,诈作俯首称臣,以保家族。

四姓之中,其他三姓均杂有胡人血统,而这硕果仅存、保持声威的南方大族,则一直坚持汉统,严禁族人与汉族以外的人通婚,故在江湖上被视为汉族正统。文帝杨坚在位之时,以宋缺的雄才大略,仍不敢轻举妄动,还韬光养晦,潜心修隐,免招大祸。到杨广即位,内乱外忧,朝政败坏,叛乱四起,宋阀再次活跃起来。宋缺之弟“地剑”宋智,乃用剑高手,亦以智计名著江湖,知道隋朝气势仍盛,若过早举兵,必成首先被攻击的目标,故劝乃兄暂缓反隋,转而从事各式暴利买卖。其中最赚钱的一项,就是从沿海郡县,把私盐经长江运入内陆,谋取厚利。宋师道这四条船,正是贩运海盐的私枭船。此时朝政败坏,宋家凭其在南方的人面势力,轻易打通所有关节,公然贩运海盐。若有官吏敢查缉,便以种种威吓手段应付,至乎秘密刺杀,以遂目的。即使各地义军,见到宋家的旗帜,亦不敢冒犯,免致树此强敌。所以近几年宋家势力暗里不住增长,甚至以财力支持一些有关系的义军,以削弱大隋的力量。

宋缺有一子两女,宋师道排行第二,专责私盐营运,甚得乃父爱宠。两女一名玉华、一名玉致,均有闭月羞花的容貌。长女宋玉华于三年前下嫁以成都为基地的西川大豪解晖之子解文龙。解晖外号“武林判官”,是与宋智齐名的高手,自建“独尊堡”,为四姓门阀外异军突起的新兴势力之一。宋解两家的婚姻充满政治交易的味道,代表两大势力的结盟,使杨广更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此次这四船私盐,正要运赴四川,由独尊堡分发往当地的盐商。

此时在其中一条巨舶第二层船舱一间宽敞的房间内,寇仲穿着沈县丞赠送的靴子摊卧在**,捧读《长生诀》,埋头埋脑研究其中一幅人像图形。徐子陵则有椅不坐,坐在地板处,双手环抱曲起的双腿,背挨舱壁,心中一片茫然。为何自己见白衣女和宋师道说话,竟会生出妒忌之心呢?自己对男女之事,虽有点好奇,但从来没有什么奢望和妄想。白衣女和自己在各方面均非常悬殊,年纪至少比自己大上七、八年,难道真如寇仲所说,自己竟暗恋上她。细想又觉不像。当自己见到春风院的姑娘,会生出搂搂她们的冲动,但对白衣女却从没有这种想法,甚至和她有较亲密的接触,心中仍充满敬意,只有亲切温暖,绝无男女欢好之望。忍不住道:“仲少!我是否真的爱上那……那女人呢?”

寇仲不耐烦道:“不要吵!我在研究天下最厉害的不是武功的武功呢!”舱房静默下来。过了半晌,寇仲放下《长生诀》,捧着头离床来到徐子陵旁,学他般坐下,搭着他肩头道:“对不起!我的心情很坏,那本鬼书恐怕鬼谷子复生都看不懂,你刚才在说什么?”见徐子陵鼓着气不作声,忙道:“是了!我记起哩,大丈夫何患无妻,那婆……那女人是轮不到我两兄弟的了。那什么宋屁道绑着半边身手也可争赢我们,不如留点精神力气看看秘笈,吃饭拉屎睡觉。”

徐子陵苦恼道:“那我是否真的爱上她呢?”

寇仲动了一会脑筋,坦然道:“事实上我也像你般妒忌得要命,但我却不会认为自己爱上她,对她有点像对贞嫂,很为她要作臭老冯的小妾而不值,却又无可奈何。我明白了。小陵你是把她当作了你的娘,谁希望自己的娘去改嫁呢?尤其是嫁给这么一个口气大过天而乳臭未干只配作我们奴仆的臭屁道。臭屁道,这个名字改得比宇文化骨更要贴切吧。”

徐子陵仍紧绷着脸,不旋踵捧腹狂笑,笑得眼泪直流出来。

房门倏地被推了开来。两人骇然望去,白衣女一脸寒霜走进来,关门后狠狠盯着两人,好一会后,来到两人身前,敲了敲两人倚着的舱壁道:“别忘了我是住在隔壁,除非这是钢板造的,否则你们每一句臭话,都会传进我耳内去。”

寇仲战战兢兢道:“我们又没有唤你作婆娘,为何却来寻我们晦气?”

白衣女单膝跪下来,狠狠道:“什么那个女人这个女人?你这两个死小鬼臭小鬼!”说到最后,嘴角溢出一闪即逝的笑意。

两人哪会看不出她其实并非真的发怒,徐子陵首先道:“我们真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呀!”

白衣女沉声道:“你们有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寇仲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介绍道:“小弟上寇下仲,他叫徐子陵,我们外号扬州双龙,敢问大士高姓大名,外号叫什么,究是何方神圣,有了夫家没有?”

白衣女“噗嗤”低骂一声“死小鬼”,那种娇艳无伦的神态,看得两人眼珠差点掉出来。

白衣女旋即又拉长俏脸,狠狠道:“嫁未嫁人关你们屁事,若再在背后谈论我,我就……我就……”

寇仲关心道:“这回是什么刑罚呢,最好不要掌嘴刮脸,给人看到实在不是太好,小鬼也该有小鬼的面子吧!”

白衣女拿他没法,气道:“到时自会让你们后悔,待会吃饭时不准你们胡言乱语,知道吗?”

寇仲笑嘻嘻道:“不如以后我们唤大士你作娘,以后我们用你的钱就不会不好意思。”

白衣女俏脸首次微泛红霞,使她更是娇艳欲滴,尤其那对美眸神采盈溢,更可把任何男人的魂魄勾出来。

寇仲向徐子陵打个眼色,两人齐叫道:“娘!”

白衣女终忍不住,笑得坐下来,喘着气道:“若真有你这两个混账不肖子,保证我要患上头痛症。”

寇仲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又笑得花枝乱颤,前所未有的开心迷人,打蛇随棍上道:“我的娘啊!孩儿看你的武功也算不错,被宇文化骨打伤后几个时辰就恢复过来,不如传我们两手武功,让我们凭着家传之学,光大你的门楣,不致丢了你的面子。”

笑的感染力确是无与伦比,白衣女笑开了头,虽明知寇仲在逗她笑,仍忍不住笑得要以手掩嘴,笑骂道:“去你的大头鬼,徐小鬼比你老实多了,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寇仲像被冤枉了似的失声道:“小陵老实?我的天!他比我更狡猾,只因爱上他的娘,方变成个呆子。”

徐子陵怒道:“我怎样狡猾?所有鬼主意全是你出的,而我这笨人则负责出手,还要凭空捏造些罪名来加到我头上?”

白衣女苦忍着笑,瞧瞧窗外夕照的余晖,叹道:“我定是前生作孽,故在今世给你这两个小子缠上。好吧!虽然明知没有什么用处,我仍传你们一种练功的法门,若你们真能练出点门道来,再考虑传你们剑术,不过你们既不是我的孩子,更不是我的徒儿。”

两人精神大振,同声问道:“那你究竟算是我们的什么?”

白衣女愕然半晌,苦恼道:“别问我!”芳心却涌起温暖的感觉。她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两个小子生出难以割舍的感情,甚至当他们唤自己作娘,竟生出不忍斥责的情绪。她本身亦是在战乱中产生出来的孤儿,由高丽武学大宗师傅采林收养,自幼把她培养作刺客,并学习汉人语言文化,此次南来,正是作为修行的一部分。

寇仲嬉皮笑脸道:“还是作我们的娘最适合,打铁趁热,我的娘啊!快些把你的绝技尽传孩儿们吧!”

白衣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忽然低声道:“我叫傅君婥,欢喜就唤我作婥姐吧!真想不到此行会多了你两个小调皮。”

寇仲见她态度上大是不同,挤眉弄眼道:“我还是喜欢唤你作娘,是吗?小陵!”

傅君婥柔声道:“嘴巴长在你脸上,你爱唤什么就唤什么好了。”

徐子陵涌起想哭的感觉,两眼红起来,垂头唤道:“娘啊!”

傅君婥亦是心头激动,好一会才压下这罕有的情绪,冷冷道:“你唤你们的,却休想我肯承认你们是我的儿子,更不要妄想我会带你们在我身边。好了!我现在教你们打坐练气的基本功,此乃传自家师的上乘法诀,若未得我许可,不准传人,否则纵使我怎样不忍心,亦会迫于师门规矩,宰了你两个小鬼。”

两人不迭点头答应。

傅君婥肃容道:“吾师傅采林,武功集中土、西域和高丽之大成,自出枢机,故能与雄霸西域的‘武尊’毕玄、中土的道家第一高手‘散真人’宁道奇并称当世三大宗师。他尝言‘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那是说每个人都怀有一个深藏的宝库,潜力无穷,只是被各种执着蒙蔽了而已。”

徐子陵恍然道:“难怪娘说练功虽由童真时练起,皆因儿童最少执着,故易于破迷启悟。”

傅君婥呆了一呆道:“我倒没有这么想过,你这小子看来颇有点悟力。”

寇仲得意道:“小陵得孩儿不断点醒,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傅君婥狠狠盯着他道:“你这家伙最爱卖弄聪明,不要得意,聪明的人往往最多杂念,而杂念正是练基本功的最大障碍,只有守心于一,才能破除我执,灵觉天机,无不一一而来,然后依功法通其经脉,调其气血,营其逆顺出入之会。所以其法虽千变万化,其宗仍在这‘‘一’之道。”

<!--PAGE10-->寇仲搔首道:“如此岂非武功最高的人,就应该是最蠢的人吗?娘的师傅是否又笨又蠢呢?”

傅君婥为之气结,又是语塞,明知事实非是如此,却不知如何去驳斥他,换了以前,还可下手揍他一顿,现在对着这唤娘的儿子,却有点舍不得,正苦恼时,徐子陵仗义执言道:“当然不是这样,武功能成宗立派者,必由自创,始可超越其他守成的庸材。所以娘指的该是小聪明而非有大智大慧的人,所谓大巧若拙,师傅该是这种大智若愚的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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