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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临别依依(2 / 2)

徐子陵恭敬地朝她玉背施礼,诚恳地道:“小姐肯破例赐见,徐子陵感激不尽。”

师妃暄轻轻叹一口气,伸出纤美的玉指,遥指远方的洛阳城,以充满悲国伤时的语调道:“自魏晋南北朝以还,洛阳屡成兵家争战之地,多次被毁倾颓,累得百姓流亡,中原萧条,千里无烟,饥寒流陨,相填沟壑。除此之外,徐兄可知我们尚损失了什么呢?”

徐子陵虽自负聪明才智,此刻只能茫然摇头。

师妃暄像脑后长有眼睛,可看到他摇头的动作,淡然道:“洛阳之称,始见于战国文献《战国策》,内有“苏秦过洛阳”之语。自此屡被选为都城,为我国文化经济的中心,北魏时只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间。”

徐子陵咋舌道:“竟有这么多?”

师妃暄续道:“洛阳向为我国文化荟萃之处,只藏书达七千车之多。且人杰地灵,历代名家辈出,蔡伦于此试制“蔡侯纸”;张衡创制“浑天仪”、“候风仪”和“地动仪”;马钧发明“指南车”;王充作《论衡》;班固兄妹着《汉书》;陈寿撰《三国志》;《洛阳伽蓝记》和《水经注》均成书于此,洛阳城对我国的贡献,有何处可能比拟。”

<!--PAGE10-->徐子陵听得肃然起敬。若非他有翻阅鲁妙子传给他的笔记卷,这时定要听得一脑子茫然。现下虽仍未能完全谙识,但至少亦知道师妃暄的确是学究天人,博古通今。换了他和寇仲,无论对着洛阳城看多少遍,也不会有师妃暄的感触和联想。她正为洛阳过去百多年的历史而伤怀。

师妃暄悠然神往地说道:“徐兄到过北市的新潭吗?”

徐子陵暗忖自己来来去去都是洛河、天街和天津桥,或间中因事到过南城的里坊,却从未到过北市去。苦笑道:“尚未去过!”

师妃暄道:“那么徐兄定要去见识一下这被称为天下舟船所集的地方,全盛时期大小船只可达万艘之数。”

接着低吟道:“古今兴废事,还看洛阳城。”

听着她若如天籁仙音的声音细诉洛阳的兴替盛衰,徐子陵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洛阳的图画,似乎千多年的历史,倏忽间闪过脑海,那感觉既悲怆又感人。雨点温柔地飘洒在他们身上。像师妃暄这种悲天悯人,有着菩萨大慈大悲心肠的超卓人物,他尚是首次遇上。忽然间,他彻底明白了师妃暄要找寻真命天子,以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的伟大情怀。

欧阳希夷、可风道长与寇仲一道离开书斋。

可风道长问寇仲道:“看寇小兄的神情,似乎不大欣赏尚书大人有关替身的安排。”

寇仲苦笑道:“这证明了我道行尚浅,藏不住心事。”

可风道长微笑道:“人在年轻时,谁不是如此,我和希夷兄是过来人。”

欧阳希夷笑道:“在小兄弟的年纪,我哪有这么本事。”

可风道长道:“现在轮到我当值,希夷兄最好养足精神,这几天恶战难免。”

言罢停步施礼。

欧阳希夷与寇仲并肩朝大门走去,说道:“世充兄的面子真大,竟请得动可风这等高手来助阵,可见他跟老君庙关系不浅。”

寇仲顺口问道:“老君庙是什么家派,为何有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欧阳希夷奇道:“你给人的感觉是神通广大,却竟然不知洛阳北邙山翠云峰顶的老君庙,此实让人难以相信。”

寇仲在门槛前停下来,瞧着雨粉飘飞的户外,从容道:“所以前辈至紧要多提点小子,我可以是很糊涂的。”

欧阳希夷低声道:“我第一趟见你们,便心中喜欢,觉得你们很合眼缘。不过昨晚收到你们被人在天津桥围攻的讯息,却是老夫力主不要妄动。一来是我相信你们定有脱身之法,另一个原因是这明显是个陷阱。”

寇仲道:“小子怎会不晓得呢?”

欧阳希夷道:“此事若我不说,你定不会知道。而我特别要提起此事之意,皆因力主出战者正是可风,可见他对你颇有怜才之心。”

寇仲皱眉道:“以他的智慧,难道看不出是精心布下的阴谋吗?”

<!--PAGE11-->欧阳希夷道:“当时是谁都觉得有点不合情理,对付你们,独孤阀何需派出近千禁卫去封街截道,却都没时间去想清楚整件事。幸好世充兄手下一个叫虚行之的莫僚私下提醒老夫,否则恐怕已中了敌人的奸计。”

寇仲心中暗喜,虚行之果然是个人才,这么快掌握到欧阳希夷是可以信任的人。

欧阳希夷拍拍他肩头道:“现在老夫要回房打坐静修,今晚你若回来,可以来找老夫聊天喝酒。你懂下棋吗?”

寇仲道:“只看别人下过。”

欧阳希夷大笑道:“世事如棋,若我是棋场中的高手,你便是棋盘外的下棋高手,小心点。想要你项上头颅的人,横冲直撞都可碰上呵!”

言罢欣然返回府内。

寇仲也觉好笑。自己现在该下哪一步棋呢?跨过门槛,两旁侍卫肃立致敬,无不现出尊敬神色。

寇仲自知已在洛阳建立了威名,问其中一人道:“小姐是坐车还是骑马的?”

那人冲口而出地答道:“小姐骑马走了。”

寇仲心中大快,想象着董淑妮质问杨虚彦后这对狗男女知道中计的绝妙情景。杨虚彦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不似是肯屈居人下之徒。假若王世充跟李世民谈成交易,董淑妮将成为李渊的妃子。那杨虚彦岂非先拔了董王妃的头筹,这笔账该如何算?想到这里,寇仲顿时糊涂起来。

徐子陵瞧着师妃暄那令天下男子倾心拜倒的动人背影,沉声道:“那晚在天津桥上,小姐是否根本没有被伤?”

师妃暄终于缓缓转过娇躯,清丽无伦的玉容首次露出惊讶之色,仔细打量他半晌,柔声道:“徐兄是凭空猜想出来,抑是眼力高明至可看破我的地步?”

徐子陵淡然自若道:“纯粹是一种直觉。”

师妃暄道:“那徐兄就真是具有慧根的人。不过我的确受了点内伤,只不过绝非我装出来的那般严重,当我步下天津桥时,已完全复原过来。”

顿了顿露出个带点天真味儿的甜美笑容,秀眸深注地说道:“徐兄知否妃暄为何要耍这种骗人的手段?”

徐子陵因这罕有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态而心弦剧烈抖颤一下,瞬又平静下来,微笑道:“小姐是否想要婠婠上当呢?”

她那对眸子胜比一泓秋水,于嫣然一笑中,动人至极点。

师妃暄见徐子陵在她目光的逼视下,仍是那么飘逸潇洒,神态动作宛如发自天然,芳心更是讶异。换了以前所遇的男子,除侯希白外,在这种情况下,若非手足无措,便是心慌意乱,哪像此人般完全不受自己慑人心神的目光所影响。

师妃暄淡雅清艳的玉容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浅笑,缓缓道:“没有人可以骗她,我要骗的只是你徐子陵,若非如此,妃暄便没有撤退的借口。”

<!--PAGE12-->徐子陵终于招架不住,俊脸微红道:“小姐这番话的确是出人意表,小姐难道认为我与和氏璧失窃的事真个无关吗?”

师妃暄徐徐道:“刚好相反,打开始我便知和氏璧是你偷的。”

徐子陵大惑不解道:“如此让在下更不明白了,为何小姐故意放过我呢?”

师妃暄欣然道:“你终于肯承认是盗宝贼哩!”

徐子陵苦笑道:“这正是我来拜见小姐的原因。什么账都可算到我头上来。可是我却绝不会束手待毙,但也不会伤害寺内的任何人。”

师妃暄泛起怜悯的神情,叹道:“《长生诀》虽令你步上一流高手之列,但仍差点火候。这里除妃暄外,了空大师亦稳有置你于死之能。徐兄可否告诉我,为何明知是送死,仍要来此?”

徐子陵耸肩道:“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你们都是为万民尽心竭力,但本身又不追求任何私利的人,使我感到欺骗你们是一种罪过。”

师妃暄步步进逼道:“盗宝不是过错吗?为何徐兄明知故犯。”

徐子陵哑然笑道:“我想反问小姐一句。李世民会否因对手是个善长仁君,而放弃与他争地盘打天下呢?”

师妃暄不但不以为忤,反饶有兴趣地说道:“想不到徐兄竟是雄辩滔滔之士,言归正传,和氏璧究竟在哪里?”

徐子陵颓然道:“坦白说,假若和氏璧在我手上,说不定我真会还给你,可惜和氏璧已完蛋了!”

师妃暄玉容不见半丝波动,静静地注视他好半晌,最后娇叹道:“想不到千古以来,经过无数贤人圣士殚思竭虑仍解不开的两个秘密,先是《长生诀》,接着是和氏璧,都给你们揭破了,这不是缘份是什么呢?”

徐子陵大讶道:“只这么一句话,你便明白了。”

师妃暄温柔地道:“早在桥头初遇,我已生出感应,却是难以置信,到现在始能证实,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即使杀了你又是于事何补。”

徐子陵奇道:“是否我的错觉?小姐似乎根本不把和氏璧的存亡放在心上。”

师妃暄淡淡地说道:“天下之事,莫不有数,像和氏璧这种稀世奇物自有其气运定数,丝毫勉强不来,徐兄请走吧!”

她肯下逐客令,徐子陵本该额手称庆才对。但这刻他却彷有宁愿被她痛打一顿或狠狠教训一番的渴求,苦笑一下,施礼离去。

在雨粉中走了五、六步,终忍不住停下来道:“小姐可否赐示,那晚为何要诈伤放过我们?”

师妃暄平静的优美声音从后传来道:“皆因妃暄生出怜才之意,这样说够坦白了吗?”

徐子陵哑然失笑,洒然去了。

师妃暄定睛瞧着他孤傲不群的背影,直至没进林路深处,才收回目光。

寇仲策骑奔出皇城,心中总像多了根刺似的,心情郁闷,难以排遣。最令他困扰的,是王世充的畏首畏尾,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弄得不汤不水的,让人啼笑皆非。王世充本身乃一等一的高手,在有心防备下,又有他寇仲和徐子陵在旁护驾,在遇刺下佯作受伤,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沈落雁的武功在他现时眼中虽不算怎样,可是对她的狡诈多智,寇仲却是深深顾忌。若非阴差阳错,加上机缘巧合,恐怕他们两兄弟早栽在她手上。所以用兵必须如臂使指,否则孙武复生,武侯再世,都成不了事。想到这里,已转上天街。

<!--PAGE13-->董家酒楼矗立桥头,与另三座高楼相映成趣。天街人车络绎不绝,河上则船楫往来,细雨徒添某种难以说出来纠缠不休的气氛意趣。现在离午时尚有半个时辰。小陵是否能及时赶回来陪他赴会?想到这里,早过了天津桥,往南门驰去。

寇仲一口气赶过三辆骡车,又在两辆马间穿过,痛快之极。如此在闹市中策马奔驰,昔日在扬州时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哪想到自己亦有机会享受这种风光。这时左方行人道上有几个结伴而行,打着各式彩伞的标致胡女,正对他行注目礼,秋波抛送。寇仲连忙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以灿烂的笑容回报,惹得她们更秀目发亮,娇笑作态。寇仲大感有趣,示威似的快马加鞭,连过两名骑士,风驰电掣间,心中忽生警兆。

一道微仅可察的黑影,从右方行人道电射而来,斜斜穿过两辆奔行的马车和骡车间的空隙,以惊人的准绳和速度朝他射来。当寇仲察觉是一条长而闪亮的头发,它已钻进马儿的右鼻孔去。暗算者最高明的地方,是利用两辆车子作掩饰,待被袭者察觉,已不及应变。若头发的目标是寇仲本人的话,他定可及时避过,现在则是马儿惨遭暗算。

马儿一声痛嘶,人立而起,接着往右倾摔。寇仲在随马儿一起跌个灰头土脸前,弹了起来,越过马车,往暗器来处扑去,心中勃然大怒。街上的交通立时乱作一团,人人奔走侧目。马儿挣扎下又爬起来,此根头发摆明是作弄性质,并没有真的伤及马儿。但寇仲正在意气风发的当儿,更感面目无光。

足尖点在对面车马道微靠行人道那一边奔至的另一辆马车顶上,借力腾升,刚好捕捉到一个优美的女子背影,闪进一道横街去。此女穿上红色劲装,目标明显。

寇仲猛提真气,顾不得惊世骇俗,就在行人的头上掠上一间杂货铺的瓦面,追赶敌人。如此当众失威的事,这些日子来他尚是首次遇上,一口恶气怎都硬咽不下去。远处瓦面动人的红影一闪而没,像是诱他追去的样子。寇仲现在艺高人胆大,明知可能是个陷阱,仍夷然不惧,全速追去。一口气掠过十多间房舍,奔落一条横巷,女子倏地出现前方。

寇仲一震停了下来,愕然道:“原来是你!”

赫然是把李靖从素素手上抢了过去的红拂女。红拂女不知是否钟爱红色,不但手上的拂麈血红似火,与红衣互相竞艳,乌黑闪亮的秀发处更插着一朵红白相间的簪花。配合着她的冰肌玉骨,不但没有丝毫俗气,还出奇地显得冷艳秀气。

寇仲不知如何,心中的怒火消敛大半,正思忖谁人可穿红衣比她穿得更好看,红拂女冷笑道:“这回我使手段引你来此,纯是为了私人间的恩怨,与秦王完全无关,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旁人插手。”

<!--PAGE14-->寇仲踏前一步,皱眉道:“我和你之间有什么恩怨?”

红拂女一对动人的美目射出凌厉的神色,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徐徐道:“若非你两人颠倒黑白,不辨是非,我夫君何须为你们终日长嗟短叹,困苦惆怅。大义当前,你们现在若能迷途知返,尚为时未晚。否则休怪我下下无情。”

寇仲大感头痛。只看刚才她以秀发作暗器的手段,足见她名不虚传。无论内功、手法、眼力均达到顶级高手的境界。寇仲自问便办不到,而她却是一击功成。他并非真的怕了她,皆因他从没有在暗器此项上下过功夫。最大的问题是无论他如何痛恨李靖,亦难以狠心下杀手来对付他的美艳的娇妻,除婠婠外,他对女人都是容易心软的。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是全力出击,而他则是心有顾忌,自然是大大不利。红拂女还以为他在认真考虑她的忠告,耐心的等候着,哪知他心中想的竟是这么回事。

好半晌后,寇仲叹道:“夫人究竟是怎样遇上李靖的呢?”

红拂女不悦道:“你先答我刚才的话。”

寇仲颓然道:“我不想和你动手。”

红拂女玉容转冷,沉声道:“你是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了。”

寇仲哂道:“这不是执迷不悟,而是人各有志。试问谁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乃最正确的事?”

红拂女双目闪过杀机,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若非看在你们曾是夫君的兄弟份上,我早出手宰了你们。大是大非之下,尚要砌词狡辩。只是你们盗取和氏璧一事,已是死罪难饶。”

寇仲一点不让的与她锋利似剑的目光对视,沉声道:“今次你来找我,李靖是否知情?”

红拂女眼中露出痛心的神色,拂麈扬起,娇叱道:“看招!”

寇仲哈哈一笑,往后飘退。只退半丈,便知自己因无心作战,致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上策府的第一高手,果是非同等闲。

城门在望,徐子陵快马加鞭,以免因迟到而失约。对侠义豪情的宋鲁,他一直保持着祟敬之心,何况他是宋师道的族叔。他从来没有想过宋师道是这么情深义重的人。由于出身的关系,他对高门大族的子弟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但宋鲁和宋师道却改变了他的想法。宋玉致也是个好女子,可惜……正思索间,十多骑迎面而至,还一字排开,拦着去路。徐子陵连忙勒马,原来是拓跋玉师兄妹和一众突厥好手,人人脸色凝重,杀气腾腾。徐子陵心中叫苦,这时避之已不及,只好策马迎上。

红拂女速度之高,身法之美,无不在寇仲意料之外。最头痛是她手上的红拂与曼妙的身法配合得天衣无缝,使寇仲根本无从闪躲,而后退只是让对方得以展开有如长江大河般奔腾而至的凌厉攻势。一时拂影大盛,旋风般把寇仲卷进狂涛骇浪似的强大攻势中。

<!--PAGE15-->而无心恋战的寇仲此时已来不及掣出井中月,只能靠双手应付这红衣美女排空而至的凌厉硬攻。

更糟是她的红拂可刚可柔,拂随意转,长达三尺的拂丝被她控制得像长有眼睛,更赛如灵蛇般专钻敌手的空档。连麈拂把手都能刺穴戳脉,无所不用其极,非常凌厉。

甫开始便是一场以快攻快的近身拼搏,使对手没有喘一口气的时间。

寇仲则完全陷进挨打的劣局中,只能见招破招,苦待反击的时机。

“霍!”

拂丝在寇仲的左臂扫了一记,登时衣袖粉碎,现出十多道血痕。还是寇仲知机,在对手这狠辣的一拂戳上胸口之前,凭旋身横移才堪堪避过要害。

为了抵挡对方不时配以像奇兵突击般的凌厉脚法,终于被红拂女水银泻地式的拂招觑得可乘之机。十多丝火辣辣的劲气侵体而入。

寇仲知道若任由如此形势持续发展下去,自己最终只有伏尸小巷的结局。忙猛提一口真气,不但化去对方入侵的气劲,还聚运全身功力,一掌劈出。在这生死关头,寇仲把来自《长生诀》与和氏璧的功力发挥致尽。

红拂女虽稳占上风,可是寇仲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却使她有无从挡卸的感觉。

寇仲这一掌实际上是由一连串动作组合而成,通过无数惑敌的变化,才抵达最终的方位,让她完全无法掌握其突发的掌势。而所有动作均妙若天成,合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而且以全身配合,令人感到他把全身的功力和整体心神全投进一掌之内。

最要命是她本想回拂乘胜扫打他的面门,可是因寇仲这切在空档间的一掌,却把她进攻的路线完全封死。

她无可奈何下只能变招迎敌,改而沉腕下戳,以虚实幻变手法相迎。

虚的是摆出挺拂扫往小腹气穴的姿态;实则是拂丝上扬,扫打对方右手腕脉。

寇仲哈哈一笑,掌势不变,却倏地斜移前标,掌尖变成刺往这美女线条优美的粉颈,劲气嗤嗤。

红拂女哪想得到寇仲有此反守为攻的应变奇招,虽不服气,却知已被对方看破了自己的拂法,娇叱一声,收回麈拂,底下闪电的踢出五脚。

寇仲直到此刻首次找到反击的机会,一声长笑,一个倒翻到了红拂女头顶上,双掌下按,不着半点痕迹便避过了此姝使他自愧不如的脚法,避强攻弱。

螺旋劲带出的狂飙,像一股龙卷风暴般把红拂女笼罩其下。

红拂女冷哼一声,麈拂扬起,同时抽打寇仲正迎头下压的双掌掌心处。

“砰!”

劲气交击。

红拂女娇躯剧震,寇仲已在大笑声中,腾空而去,叫道:“嫂子果然厉害,小弟自愧不如,唯有逃命去也。”

横空而去,消没不见。

红拂女气得猛一跺脚,偏又知道追之不及。可是给他叫了声嫂子,终想到他一直没有拔刀,心中对他的恶感不由消减了几分。至此方明白夫君李靖为何如此重视与他们两人的兄弟情义。

<!--PAGE16-->拓跋玉拍马趋前,来到徐子陵马侧,苦笑道:“徐兄和寇兄实是在下抵达中原后最看重的人物,豪爽而有情义,本意一心结交,岂知最后却闹至如此地步,让人惋惜。”

徐子陵暗里松一口气,他本以为对方会动手,但听他口气显无此意。

点头道:“人生总难事事称心遂意。不过纵使彼此立场不同,但我徐子陵仍当拓跋兄是朋友,答应过的事更不会反悔。”

拓跋玉当然知他指的是借《长生诀》一事,欣然道:“我从没想过徐兄会悔约,因为你根本不是那种人。”接着压低声音道:“我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突利可汗其实对你们非常欣赏,只不过碍于有跋锋寒这小子夹在其中,以致难以论交。现在跋锋寒已去,大家该可以坐下来谈谈了。”

徐子陵先是愕然,旋即想到突厥的意欲是中原愈乱愈好。而寇仲明显是一个乱源和破坏均势的高手,登时明白突利示好的另有用心。

岔开话题道:“拓跋兄的消息真灵通,我们刚送走锋寒兄,你们立即衔尾追上来了。”

拓跋玉冷哼道:“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怎样回去向师尊交待。”接着叹道:“真让人难以相信,每次再见到这小子,他的功力都精进一层,现在曲傲也败在他手上。我只想问一句,他是否也在与曲傲一战中受了严重内伤呢?唉!我实在不该作此询问。”

徐子陵对这阴阳怪气的突厥年轻高手更生好感,苦笑道:“让我怎样答你呢?”

拓跋玉精神大振道:“你已告诉我答案了。坦白说,若他没有受伤,我们纵使追上他亦难以拿他怎样,现在则似可尽尽心力。”

徐子陵尚未有机会回话,那边的淳于薇不耐烦地挥着马鞭娇呼道:“师兄啊!轮到人家说话了吗?”

寇仲从屋顶跃下横巷,转往天街,左臂中麈拂处虽止了血,但整条左臂仍是阵阵麻痛,伤口则是一片火辣。对红拂女那使得出神入化的麈拂,实是犹有余悸。救他小命的是悟自傅君瑜的“奕剑术”。在红拂女那使他眼花缭乱的拂法下,他根本格挡得非常吃力,更遑论预估其出手的后着与路线。可是当他中拂的刹那,她的拂法反出现一丝令他重振旗鼓的空隙,抢回少许主动之势。那是一闪即逝的时机,却给他准确地把握,并尽其全力运掌一击,不但扭转了形势,更抢回主动,故能施出奕剑术的手法。那确等如下棋,使出一招令对方不能不应的妙着,从而拿捏到对手的“应子”。对弈剑法的认识,他又深进一层。

此时他随着人流走过天津桥,来到董家酒楼的院门前,正要入去,后面有人叫道:“寇兄请留步!”

淳于薇俏脸微红地说道:“自昨晚开始,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PAGE17-->在马背上凝神细听的徐子陵吓了一跳道:“什么?”

幸好拓跋玉已回到远在五丈外的突厥骑士阵中,否则给他听到才叫尴尬。此女煞有介事的要和自己说话,哪想得到说的是这种话。

淳于薇对他的反应显然不大满意,嘟长小嘴道:“有什么稀奇的,人家最喜欢精灵透顶的男人,不用像呆头鹅般被人左哄右骗。只因你不似寇仲般摆出个狡狡猾猾之相,所以人家没曾注意你而已。”

接着“嘻”的露出雪白整齐的可爱贝齿,眼中射出迷醉神色,柔声道:“哪知道原来你的狡猾是藏在肚里面的,使得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你们从容溜掉。”

徐子陵既啼笑皆非,又大感头痛,苦笑道:“我只是为求生存而想办法脱身罢了!怎可以用狡猾来形容我,你不喜欢寇仲了吗?”

淳于薇横他一眼道:“两个我都喜欢,唉!人家要走了,你不向人说两句亲热话儿吗?你会否到突厥来找人家呢?”

徐子陵狼狈答道:“照我看你是找错对象。若我真够狡猾,现在就懂得该怎样哄你。可惜我却是招架不来。你有没有什么话儿要我转告寇仲的。追人急如救火,姑娘似不应为我这呆头鹅延误时机。”

淳于薇不但不大发娇嗔,反喜滋滋的雀跃道:“这番话说得真好。有本事的男人总爱不把女人放在眼内。迟些人家将会回来找你们。唉!事实上跋小子也不错,他若没有杀大师兄,该有多好呢!”

徐子陵大生好感,这天真多情的小姑娘最可爱的地方是率直坦白,热衷追求人生美好的一面。

淳于薇甜甜一笑,又特别压低声音道:“告诉寇仲要小心突利,他是个既奸又狡的阴谋家。师尊一向不欢喜他。于薇要走了!嘻!很少样貌好看的男人能像你和寇仲般还那么有英雄气概的。”

徐子陵正担心会迟到,闻言如获皇恩大赦般,道声珍重,拍马去了。

寇仲回头瞧去,赫然是突利和一众突厥高手,正甩蹬下马。

突利让手下牵马,像老朋友般来到寇仲身旁,微笑道:“寇兄若只是自己一个,不如一起吃顿便饭,我约好世民兄在此见面的。”

寇仲与他并肩朝酒楼的台阶走去,故作欣然道:“可汗的好意心领了。先不说我确是有约在身;由于昨晚我刚和世民兄闹翻,现在同席吃饭说不定会影响他的胃口,以后总有机会的。”

心中暗自奇怪,怎么算突利跟他也是敌非友,为何竟会如此和颜悦色。以突利这种心高气傲、自恃身份的突厥王族,肯如此低声下气,想来必有所图。

突利停下步来,低声问道:“跋锋寒是否走了?”

寇仲随他立定,讶道:“可汗到洛阳没多少天?耳目却这般灵通。”

一众突厥高手环立四周,摆出阻挡旁人走到两人置身处的阵势,累得要入酒楼的客人须多绕步路,行藏颇为霸道。

<!--PAGE18-->突利笑道:“实不相瞒,像洛阳这种天下重镇,怎可没有我们的耳目。何况寇兄三人故意张扬,公然策马出关。假若我们仍茫然不知,还用来中原混吗?”

寇仲微笑道:“可汗既能看穿我们故意张扬其事,当知跋兄是另有妙法,不怕被人跟踪了!”

突利双目杀机一现即逝,从容道:“跋锋寒可以避过任何人,却绝避不开芭黛儿。一来因她熟知跋锋寒的所有伎俩,其次是她精通追踪术,故跋锋寒的如意算盘肯定打不响。”

寇仲笑道:“即使追上又怎样呢?”

突利洒然笑道:“我们这么说下去,定要再次针锋相对。坦白说,我对寇兄的行事作风非常欣赏,希望大家化敌为友。至乎看看彼此有否合作的可能性,那对双方均有利无害。”

寇仲淡然应道:“可汗这么看得起小弟,实令我受宠若惊。日后有机会尽可把酒详谈,想想有什么能令双方皆可获利的大计。”

突利欣然道:“寇兄果是识时务与形势的人,将来必大有可为。时机成熟时,我自会专诚拜访。”

寇仲乘机告辞登楼。但心中仍在盘算和揣测突利可圈可点的“时机成熟”这句话。

徐子陵随在一群约有七、八骑的大队之后进入董家酒楼宽敞的外院,入门后才看清楚其中一人赫然是李世民,却不见李靖或红拂女。此时避无可避,唯有希望李世民看不到他。岂知李世民一行人似乎人人同时生出警觉,朝他瞧来。

徐子陵硬着头皮道:“竟然这么巧,世民兄亦是到这里来。”

李世民露出一个略带惊喜的笑容,趋上来道:“正要找子陵兄详谈,想不到在这里遇上。”

他的手下人人脸含笑意,没有半丝剑拔弩张的味儿。但徐子陵却感到他们的目光在找寻自己的破绽和弱点,无有遗漏。

李世民欣然道:“让小弟为子陵兄引见,这位是尉迟敬德兄,不但精通兵法,且擅使长矛钢鞭,名震江淮。”

年约二十五、六的尉迟敬德踏前一步,拱手为礼。乍看下此人的体格既不高大也不魁梧,故而并不十分引人注目。可是却能予徐子陵入目即深刻难忘的感觉,原因是他稳立如山的气度,自带一股杀气腾腾的迫人气势,显示出非凡的功力和气质。而且信心十足,乃是能于千军万马中视敌人如无物的猛将。他的面容有种朴拙厚重的味道,但双目精灵闪烁,使人知他绝非可以轻易相欺的人物。

徐子陵打量他时,他亦还以注目礼,微笑道:“相信很快可以向徐兄讨教来自《长生诀》的超凡绝技了!”

徐子陵当然明白他说话背后的含意,微笑不语。

另一人踏前一步自我介绍道:“在下庞玉,见过徐兄。”

徐子陵顿时眼前一亮。此人长得高大漂亮,更难得是体型匀称,没有任何可被挑剔之处。且风采明朗,给人举止文雅,擅于辞令但又不会多作废言的印象。

<!--PAGE19-->这两人都是李世民天策府的中坚人物,更是他和寇仲的劲敌。

立在庞玉后侧是个表面看来文质彬彬的儒服书生,白皙清秀的脸上常挂着一丝似是胸有成竹的笑意,说起话来则慢条斯理的,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

当李世民介绍这人就是长孙无忌,徐子陵记起此人和尉迟敬德都是寇仲特别提过的人,不由心中暗懔。

尉迟敬德不怒自威的霸气、庞玉的英挺潇洒和长孙无忌的深不可测,均使他生出警惕之心。

接着其余两人分别是史万宝和刘德威,均是达至精气内蕴的高手。只是这五名手下,已可略窥李世民惊人的实力。

介绍过后,李世民亲热地挽着徐子陵的臂弯趋往一旁,低声道:“昨晚小弟与李靖先生竟夜详谈……”

听到李靖之名,徐子陵顿时按捺不住,截断他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世民兄莫要看寇仲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事实上却极有主见,立定的决心绝不会因别人而动摇的。”

李世民放开他的手弯,洒然笑道:“如此小弟可省回很多说话。将来如有得罪之处,子陵兄勿要见怪,小弟亦是逼不得已。”

深深望了徐子陵充满感情的一眼,断然挥手,含笑领着一众天策府的高手自行入楼去了。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知道他已错过了最后一个与李世民修好的机会。自这刻开始,李世民将会成为他们最可怕的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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