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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佳人有约(2 / 2)

众人哪想得到他忽然峰回路转的吐出这两句话,均大感愕然。

寇仲像从梦中惊醒过来般,见人人均呆瞪自己,说道:“我刚才说过什么?”

陈老谋说道:“你说要去见宋缺。”

寇仲“啊”的一声,老脸微红,点头道:“对!好应该去拜会他老人家,从这里坐船到岭南去,需多少天的船程?”

陈长林皱眉道:“几天便成。不过宋缺生性孤傲,很难相处,少帅这么贸然找上门去,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陈老谋沉声道:“说不定他要试试少帅的刀法。”

洛其飞说道:“宋家从未真正参与隋亡后的争逐,照看该是重施杨坚得天下的伎俩,凭其优越的地理位置,那不论谁做皇帝,都要以优厚的条件安抚他们。”

陈长林接下去道:“所以宋家是不会直接卷入眼前的任何纷争去的。少帅若想说服他们,只是徒费唇舌。”

寇仲有点尴尬道:“我只是想去打个招呼,各位既然这么说,待我再多想想吧!”心中却浮起宋玉致的倩影,愈趋鲜明强烈。

徐子陵呆坐椅内,思潮起伏,他当然不会误以为师妃暄对他独加青睐,所以会邀他去游灯会,正如她承认的是另有深意。这仙子般的美女行事难测,若她不自己说出来,恐怕这一生休想猜得到。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烦躁,这罕有的情绪令他难再安坐,跳起身来,径自出房离店,来到街上,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该到哪里去寻石青璇。传递消息后,他将立刻离川,不想再逗留半刻。

似有若无之间,他因师妃暄维护侯希白而感到被伤害。现在他只想把她完全撇开,不再因她而受到困扰。那并非因妒忌而起,而是有种枉作小人的失落感,加上厚彼薄我的待遇,令他更不好过。说到底,师妃暄确在他心中占着一个位置。想起寇仲亦在男女之情上毫不得意,禁不住有点苦涩的好笑和荒谬的感觉。大家的遭遇是何其相似。他很想大笑一场,却笑不出来。

对未来的行止他忽然感到模模糊糊,拿不定主意。找出或找不到杨公宝藏后,他可再做什么呢?大概是找宇文化及算账吧!之后呢?他绝不可留在中原,因为只要知道寇仲有难,他定忍不住去助他。只有在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他才不用去猜下一个和他动手的人是谁,他已厌倦这种刀头舐血的生活。

街上吹来凉嗖嗖的长风,吹得挂在各家各户大门外的灯笼烛光摇曳,景致特异。

一辆马车倏地在他身前停下,郑淑明的俏脸出现在车窗处,微笑道:“刚要来找徐兄,上车好吗?妾身有事请教。”

寇仲醉醺醺的回到房间,不脱靴子地躺到**去,心中意识到一件事,就是现在他仍远远及不上李世民,且首次明白到杜伏威让位与他的心态。自抵洛阳后,一切事发生得太快太速,且是一件连接一件,令他有喘不过气来之感,更无暇真正地去思量自己的处境。到刚才有机会坐下喝酒闲聊,使他不由自主去思索起各方面的问题。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清楚晓得攻打江都可说是杜伏威争天下最后一次的努力,却给自己一手破坏。在这种情况下,杜伏威极可能过不得师妃暄这美丽说客的一关。岂非是无意间自己竟帮了李世民一个大忙。争天下并非两个人的决斗,而是长期在策略、政治,乃至意志和心力的比拼。李世民的扩展快得超乎想象,使他有措手不及的颓丧和挫折感。唉!如果起不出杨公宝藏,不如随陵少去游山玩水算了。假若宋玉致肯回心转意屈就自己,便索性娶她!

他就那么半醉半醒的辗转反侧,想起过去所有的人和事,素素的错嫁香玉山,宋玉致的爱恨交缠,与李靖的反目,商秀珣的负气离去,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惭愧、自责、悔恨此起彼继的袭至,最终是感到无比的孤寂。这或许是争天下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登上车厢,徐子陵为之错愕,并非因车上除郑淑明外尚有另一年轻贵妇,而是此少妇最少和宋玉致有六、七分相似,使人一眼认出是嫁与解晖之子解文龙,宋师道和宋玉致的亲姊宋玉华。客气一番后,徐子陵在两女的对面坐下。

宋玉华不好意思地说道:“玉华本想托郑先生邀请公子到寒舍一叙,好让玉华聊尽地主之谊。却不知公子贵人事忙,无暇分身。只好不顾冒昧来访,公子勿要见怪。”

徐子陵心中恍然,始明白郑石如为何坚持把自己送到客栈,皆因受人所托。亦可知宋玉华必有天大重要的事,始会在佳节当头之际,抽空来见自己。

郑淑明熟络地道:“我们来得正巧,否则将与徐兄失之交臂,真想不到川帮的人会预先为徐兄订下客房。”

徐子陵心想原来师妃暄是透过川帮的人来为自己订房的,确是怎样都猜不着。

宋玉华黛眉轻蹙,神态温婉柔美,与宋玉致的刚强迥然有别,却另有一股惹人怜爱,不忍拒绝的神韵,只听她樱唇轻启道:“鲁叔月前曾来成都小住,始知徐公子和寇公子均和玉华娘家关系密切,大家可算是自己人,这才不怕唐突,来见公子。”

徐子陵不知是否爱屋及乌,又或因她神态楚楚动人,心中对她大生好感,断然道:“解夫人不需有任何顾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PAGE10-->郑淑明低声道:“不如我……”

宋玉华牵着她的衣袖道:“明姊不用回避。”

接着向徐子陵道:“公子可知秦国已经败亡,李阀尽有陇右之地,令他李家声势如日中天,群雄人人自危。”

徐子陵心中剧震,开始有点明白宋玉华为何会找他说话。

郑淑明补充道:“薛举得病暴死,由其子仁杲继位,西秦军曾大败唐军,杀得李世民弃戈曳甲的逃返长安,岂知薛举之死,令整个形势逆转过来。”

宋玉华微嗔道:“明姊说清楚点嘛,李世民不是敌不过薛家父子,只因内伤复发,不能领军,改由刘文静和殷开山两人指挥军队,因而吃了从未有过的大败仗。”

郑淑明讶道:“李世民不是染疾病倒吗?”

宋玉华耐心解释道:“李世民不是病倒,薛举更不是因病致死。这些全是对外公告的话,实情是李世民离洛阳回关中时,路上遭到宋金刚率领来历不明的高手突袭,受到重创,一直未能痊愈,领军西抗秦军时触发伤势,致有此败。”

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他早从寇仲口中知道自称西秦王的薛举会东攻关中,只是当时怎么都想不到有这么多转折,连李世民都吃大亏。

郑淑明动容道:“那么薛举又是给谁刺杀的?能干掉他的人绝不简单哩!”

宋玉华说道:“除‘影子刺客’杨虚彦外,谁人有此本领。”

听到杨虚彦之名,徐子陵双目亮起慑人的异芒,说道:“薛仁杲又是怎样垮台的?”

宋玉华条理分明地答道:“李阀首先联结李轨,派人专程到凉州招抚,李轨欣然答应,被册封为凉王,并可分得西秦国部分土地。去此后顾之忧后,李世民再次督师出征,此时仁杲仍占尽优势,先败唐军秦州总管窦轨,再围重镇泾州,屡败唐军大将,到遇上李世民大军,薛仁杲大将宗罗睺迎战,岂知李世民坚壁不出,对垒数十日后,薛仁杲军粮已尽,一向不服他的手下纷纷降唐,李世民觑准对方军心动摇,施计诱宗罗决战于浅水原,结果大败宗罗睺,斩敌数千。”

由这样一位纤弱美人儿的樱唇把如此惨烈的战况娓娓道出,自是另有一番滋味。不过只要听她把浅水原之战交代得这么清楚,当知宋玉华不愧“天刀”宋缺的女儿。

两人均知她仍有下文,没有插口。

宋玉华续道:“接着李世民亲率两千精骑,赶到薛仁杲拥兵坚守的折城,稍后唐军各路队伍纷纷赶至,把折城围得水泄不通。入夜后,守城者趁黑争相下城投降,薛仁杲无路可逃,亦只好率众投降,令李世民尽得其过万精兵,除薛仁杲被斩首外,余皆获赦。”

郑淑明向徐子陵道:“妾身正是收到这个消息,故立下决心,不再卷入这席卷天下的纷争去。”

<!--PAGE11-->宋玉华说道:“现在关中已定,李轨只是跳梁小丑,纵使背约,亦绝不能为祸,兼之有慈航静斋为李家撑腰,天下望风景从,平凉的张隆、河内的萧瑀,以及控制扶风、汉阳两郡的地方势力均先后依附李家,至于我们巴蜀的去向,将会在几天内决定。妃暄小姐已仙驾亲临,谁都不敢疏忽怠慢。”

徐子陵心中暗叹,李世民的声势起,就是寇仲的声势跌。李世民终以事实证明,他有能力把另一枭雄击垮,配合师妃暄的支持,直有君临天下的威势。而寇仲仍在挣扎求存,彼此相去何止一百乃至千里之遥。在这种情况下,寇仲正陷于低潮的恶劣时刻,他更难舍寇仲而去,将来究竟是如何了结呢?

悦来栈所在处是一条较僻静的横街,由于所有人都拥往大街凑热闹,四周更是静悄悄的,马车停在道旁,不会阻塞通道或惹人注目。

在宋玉华澄明清澈,带着恳求意味的目光下,徐子陵苦笑道:“解夫人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呢?”

宋玉华有点难以启齿的,垂下螓首轻轻道:“玉华心中很害怕。”

这回郑淑明也忍不住道:“华妹有什么好害怕的?”

到此刻徐子陵仍未弄清楚两女的关系,不过既能称姊道妹,自是非常熟稔。忽然又想起安隆,不知他有否回到成都,更不知以此向宋玉华查询是否恰当。

宋玉华凄然道:“我害怕爹的处境哩,他一向不喜欢胡人,更不喜欢李渊,只是南人没多少个够争气的,我们宋家又僻处岭南,难以北上争锋,否则他可能早卷入这场纷争里。”

徐子陵无奈道:“这就是夫人找在下的原因吧?”

宋玉华恢复平静,点头道:“现在天下能与李世民抗衡的,数来数去只有寥寥数人,徐公子和寇仲正是其中两个,偏又和我宋家关系密切,寇仲更是三妹情之所钟,唉!教玉华怎么说呢?”

郑淑明叹道:“寇仲是那种天生百折不挠,坚毅卓绝的英雄人物。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他仍可反败为胜,华妹如想求徐兄劝寇仲拱手臣服,大可把说话省回。”

宋玉华恳求的目光深注在徐子陵脸上,摇头道:“我也知凭玉华妇人之言,难以说动像寇公子那种非凡人物,却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徐公子能仗义帮忙,玉华将感激不尽。”

给宋玉华软语相求,徐子陵也有差点给融化的感觉,正要答话,蹄音响起,自远而近。

郑淑明探头一看,露出喜色,向两人说道:“两位继续谈吧!淑明要失陪一会儿。”

徐子陵礼貌的先推门下车,待郑淑明迎上来骑,重新到车上坐好。

宋玉华又是那难以启齿的样儿,低垂螓首轻咬下唇,欲言又止。

徐子陵心中一动,功聚双耳,立时收听到郑淑明与两名手下的对答。

<!--PAGE12-->只听郑淑明愤然道:“你肯定那真是曹应龙吗?”

手下答道:“该是八九不离十,他虽戴上面具,但他的体型和特别的走路姿态,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另一人道:“这家伙真狡猾,竟趁中秋佳节人多入城时混进来,初时我们也给他骗过,幸好他又到大东街陈记茶庄旁的宅子落脚,才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此时宋玉华像猛下决心似的,抬头朝徐子陵瞧来,肯定地说道:“玉华只求徐公子帮忙,千万不要让寇仲见到家父。”

徐子陵立即心神被分,再听不到郑淑明和手下的话,失声道:“什么?”

宋玉华缓缓道:“因为若让爹见到寇仲,就像蜜蜂见到蜜糖,再不能分开来。而只有你才可为玉华办到这件事。唉!玉华也知这请求很过分,徐公子勿要见怪。”

郑淑明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歉然道:“淑明有要事必须立即离去,请徐公子和华妹见谅。”言罢不作解释,匆匆去了。

徐子陵则一阵心烦意乱,曹应龙固是死有余辜,但一来他是命不久矣,此行更是为安慰快变作孤儿寡妇的妻儿,不让他完成最后的心愿,实在非常残忍。他该怎么办呢?

宋玉华见他沉吟不语,担心地说道:“徐公子是否认为玉华的请求太不合情理?”

徐子陵苦笑道:“我只能说会尽力而为,只是世事往往出人意表,非人力所能掌握。”

宋玉华喜道:“我知徐公子乃一诺千金的人,这样玉华放心了。”

徐子陵的心早飞往别处去,连忙告辞,下车后奔出大街,找人问得东大街的方向,干脆飞上屋顶,逢屋过屋,高跃低窜地朝目标赶去。

成都的所有主街道均明如白昼,万头钻动,鞭炮声不绝于耳,天际烟花盛放,整个城市在满月下沸腾着炽烈的气氛,但他却像活在另一孤独隔离世界的人。此行更是要去拯救一个穷凶极恶,曾因横行一时,杀人如麻而使人人誓要得而诛之的大贼头,想想都觉古怪。

就在此时,前方人影一闪,往他笔直掠过来。徐子陵忙闪入横巷,只见一个大圆球似的物体在上方流星般掠过,赫然是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安隆,胁下还夹着个人。接着十多道人影先后追来,其中一位正是郑淑明。徐子陵醒悟过来,慌忙追去。

前后两方的人距离很近,徐子陵一是追在长江联以郑淑明为主的十多名高手之后,另一方法就是凭他卓越的听觉和感官,从旁暗蹑安隆。

前一方法保证不会把人追失,但只是指长江联的人而言。安隆身为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纵使提着两个曹应龙,亦定有脱身之术,否则早该榜上除名。

邪道八大高手中,他曾先后跟辟尘扮的荣凤祥、左游仙和尤鸟倦三人交过手;除尤鸟倦外,前两者均是一触即止,但已觉其魔功深不可测。安隆既是天莲宗主,又练成辅公祏忌惮甚深的“天心莲环”,尽管他体型庞大,又有负荷,亦不应被人追得这么“贴身”的,其中必然有诈。

<!--PAGE13-->徐子陵猛提一口真气,迅如流星地奔过长长的窄巷,从地面听声辨向,追踪安隆。幸好安隆尽向冷落无人处掠去,否则只会撞进人堆中,现在即使遇上游**嬉玩的人,在他们眼前一花时,他早去远。

对于魔门的两派六道,他已有较深入的认识。而邪道八大高手,知道的有“阴后”祝玉妍、“邪王”石之轩、“四川胖贾”安隆、“妖道”辟尘、“子午剑”左游仙和“倒行逆施”尤鸟倦,尚欠两人未知是谁。只看排名榜末的尤鸟倦的手底这么硬,便知魔功大成的安隆不是好惹。当日在合肥,以辅公祏、左游仙和辟尘联手实力之强,亦不敢逼他作困兽之斗,可见一斑。所以他徐子陵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否则不但救不回曹应龙,说不定把自己也赔进去。

就在此时,安隆飞掠的风声生出轻微的变化,显示他从高处下跃,落到实地上。风声再起,该是斜冲而上,重回瓦面,然后迅速远去,接着是长江联一众人等疾追的衣袂声。

徐子陵倏地停下来,心叫侥幸,若非他纯凭耳力追踪,定要中安隆移花接木之计。原来他从风声微妙的变化里,准确无误地掌握到安隆和曹应龙给另一对人掉包,而扮作曹应龙的人由于没有被封穴道,虽放软身子,因为仍是清醒,自然是提气轻身以迁就同伴的提携,故在重量上实时露出破绽,被他察觉。

可以想象安隆这两名手下,从某处忽然分头逃走,定会使追兵手足无措,把人追失。说到底成都终是安隆的地头,要撇开外来人的追踪,理应轻而易举。待两帮追逐的人马远去后,安隆才提着曹应龙施施然离开,在横街窄巷左穿右插,不片刻踰墙来到一所普通的民居,进入屋内。

徐子陵小心翼翼的尾随而至,换了是寇仲或跋锋寒,纵使武功比得上他,怕亦不能像他一样大半凭感觉追踪,令高明如安隆也茫然不知露出行藏。正要从横巷闪出,徐子陵心生警兆,倏地止步。只见那目标民房的墙头处现出一道似实还虚的人影,迅速绕墙疾走,最后更跃上屋顶,巡视数遍后,消失不见。以徐子陵的胆子,仍要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他认出这个黑罩黑衣的人,正是“影子刺客”杨虚彦。若自己贸然扑上围墙,必难逃过他的耳目,给他和安隆联手夹击,包保没命离开。心叫好险,徐子陵觑准时机,毫不犹豫地贴墙翻进宅子的后院,移往屋后,功聚双耳,刚好捕捉到安隆的话。

这邪道中殿堂级的高手沉声道:“这叛徒显曾自动把大半功力散去,才会只两个照面就给我手到擒来,否则会颇费一番周章,若落到长江联手上,更将大大不妙。”

杨虚彦似在检视曹应龙的情况,轻声道:“龙叔从小侍候师尊,一直忠心耿耿,现在忽然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其中情况定要弄个清楚,若隆老你不反对,虚彦就把他拍醒。”

<!--PAGE14-->只听这番对答,便知安隆和杨虚彦关系密切,而曹应龙则是石之轩的侍从,以往对杨虚彦亦是忠心一片。

安隆道:“且慢!假若应龙不肯合作,我们是否该下辣手逼供?”

杨虚彦淡淡地说道:“他不仁我不义,他有什么好怨的。”

徐子陵听得一阵心寒,用刑逼供本乃平常至极的事,在战争的年代更是每天发生,只是杨虚彦说时不带任何情感的波动,对象更是长期和他有合作关系的同门,从而可见此人的铁石心肠和没有人性,难怪他能成为当代最出色的刺客。

安隆哈哈笑道:“不愧石大哥的得意弟子,来吧!”

一阵掌拍之音,接着是曹应龙的呻吟声。

徐子陵心中叫苦,假如现在一老一嫩两大魔头向曹应龙施刑,自己难道就那么躲在一旁只听不理吗?

杨虚彦的声音响起道:“究竟发生什么事?龙叔竟会落至这等田地?”

曹应龙呻吟道:“我输了!兵败如山倒,一切完哩!”

安隆冷笑道:“听说是徐子陵放你走的,他还因此与飞马牧场的商美人反目,应龙的面子真大。”

曹应龙苦笑道:“隆爷手下留情吧!我这条命是以多年劫掠回来的藏宝和自废武功换回来的,与面子大小没有半丁点关系。”

杨虚彦沉声道:“那么大笔财富,你拱手便让给人吗?”

曹应龙说道:“少主着我把六处藏宝地点,绘成图卷,当时我正随身携带,若我被杀身亡,他们也能从我尸身搜出来。这又岂是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就是那么简单,少主该体谅我的苦况和处境。”

安隆淡淡地说道:“你既自认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们还有什么好怪你的。只是不明白徐子陵为何会立即赶来四川?你刚才见到安某人更出手反抗,是否做过什么亏心事?”

曹应龙答道:“我的确有对不起少主的事,就是私自留下一批藏在成都的财宝,以供养老之用,至于徐子陵入川来干什么,应龙确是全不知情。”

杨虚彦出乎意料之外地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忍心和龙叔计较,你走吧!”

曹应龙呆了半晌,惨然道:“我行藏已露,这样走出去,唉!少主不用耍我啦!少主更不会容我落在外人手上,索性给小人一个痛快吧!”

“呀!”一声闷哼,声音倏止,似乎是曹应龙被弄昏过去,接着安隆道:“他这番话听来没有半点破绽可寻,你相信吗?”

杨虚彦冷笑道:“以寇仲和徐子陵的行事作风,怎会为财宝不惜与飞马牧场反目。这叛徒定是出卖我们的秘密以换命。此事非常严重,幸好我闻得风声后,立即邀青璇到成都来碰面,徐子陵纵使到幽林小谷去,也只有扑个空。”

外边窃听的徐子陵心中一懔,方知石青璇现身成都,竟是为赴杨虚彦之约,幸好给自己误打误撞听到。奇怪的是安隆乃这里的地头蛇,为何竟不知自己已抵成都?旋即又释然,因为除杨虚彦外,安隆和他的手下都不认识自己。但杨安两人又怎知他徐子陵来四川呢?该是长江联内有他们的眼线,亦因此可及时把曹应龙擒回来。

<!--PAGE15-->安隆压低声音道:“虚彦有多少成把握可令石青璇上当?”

杨虚彦平静答道:“十成把握。因为自懂人事后,她只见过师尊一面,那时她不过五岁。”

徐子陵心头剧震,把握到杨虚彦玩的是什么把戏,石青璇虽冰雪聪明,说不定亦会中杨虚彦的奸计。

安隆叹道:“当时石大哥若狠得下心一掌把她了结,那他便到达不动情的至境,不死印法更可功行圆满,岂知那么一招之差,唉!”

杨虚彦冷冷道:“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但此事却千万不可让师尊晓得。所以必须先从这叛徒口中查清楚究竟透露多少秘密给徐子陵知得。必要时我们还须改变计划,又或先把徐子陵杀死,否则你和我均休想活命。”

徐子陵整个人轻松下来。虽说如果两人分头行事去对付石青璇和曹应龙,教他如何分身?不过现在至少石青璇那边尚不是十万火急,假若能救走曹应龙,已可令两人心有顾忌,不敢对石青璇轻举妄动。同时也感受到杨虚彦和安隆对石之轩的恐惧,从而推测出石之轩这天生邪人的可怕。不过石之轩对石青璇显然不能泯灭其父女之情。

安隆若无其事地说道:“放心吧!以他目前的功力,只要我施出‘离魂’功法,保证他没有半丝秘密能隐藏,个半时辰后,在南市我的老铺碰头吧。”

杨虚彦答应道:“一言为定,让小侄为隆老开路。”

外面的徐子陵知他出来在即,忙飞身避往远处去。

寇仲倏地醒了过来,头痛欲裂,喉咙干涸,浑身冷汗。刚才他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见自己来到一个明如白昼、灯火辉煌得异乎寻常的巨大厅堂,一队乐师像着了魔似的拼命吹奏,却没有发出丝毫乐声;他们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到看清楚点时,发觉他们满脸深刻的皱纹,个个行将就木的样子。在这座彷似隋炀帝杨广遇弒身亡的那座可容数百人的宫殿内,聚满宾客,分成一组组的在高声喧哗谈笑,看清楚点,赫然竟是李世民、突利、伏骞、王世充、李密、萧铣、香玉山等等认识的人,均对他视而不见,径自饮酒作乐。

忽地有人在他耳旁笑道:“你终于来了!”

寇仲别头瞧去,竟然是李秀宁,想说话,只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李秀宁旋又变作宋玉致,以怨恨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他想往她扑过去,景物又变,厅堂变作千军万马的战场,人人拼死厮杀,他和战友处于下风,正亡命逃走。身边的人似是宣永、陈长林、徐子陵等,一个接一个溅血掉往马下。他想拔出井中月,井中月却只剩下半截,然后醒过来,不住喘气。

月色洒遍窗台和院子,秋蝉的鸣叫方兴未已,还隐隐听到院墙外不远处从树林中流过来溪水淙淙的流动声音。

<!--PAGE16-->头痛逐渐消减,寇仲在榻子坐起身来,发觉手上正拿着李秀宁经商秀珣转给他仍未启封的书信。禁不住摇头苦笑,把信收在包裹鲁妙子遗著的防水布内,贴身藏好。

正要起来,洛其飞匆匆赶来道:“刚接到消息,杜伏威的轻骑兵渡过长江,向沈纶的营地推进,我们必须立刻起程。请少帅定夺。”

想起刚才的噩梦,寇仲珍而重之取出压在枕底的井中月,点头道:“我们立即动身。”

只待半晌,徐子陵立知不妙,皆因杨虚彦并没有如他所料出来巡察。徐子陵腾身斜掠,两个起落驾轻就熟的回到适才窃听的位置,果然不出所料,屋内已是空无一人。徐子陵扑上瓦顶,纵目四顾。

对方若是从秘道离开,出口该是附近十多间空房屋的其中之一,不可能在很远的地方,而出口的房舍当备有车马,以方便把曹应龙运离“险境”,好让安隆安心施展邪术。

念头才起,一辆马车从南方数百步外一所房子的院门开出,蹄声踏踏地跑到街上,望东而行。徐子陵连忙伏下,定神观看。两道人影同时从那院落跃起,正是安隆和杨虚彦两人,都是迅如鬼魅,分别落到左右房舍瓦面处,然后消失到暗影里,如果有人跟踪马车,定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徐子陵心中冷笑,认清楚马车的式样,回到地面,绕道往前拦截。

寇仲立在船尾,江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却像尊石像般纹风不动。若让李世民得到巴蜀,那他势将成为另一个秦始皇嬴政,重现大秦在战国末期的形势,既有关中崤函之险,西北的兵马,关中的富足和巴蜀的铜铁,天下谁还能与其争锋?这令杨公宝藏变得更为重要。

自己真是粗心大意,竟一直没想过巴蜀的战略意义,唉!早知道些又如何,他寇仲又有什么办法。惟有寄望“武林判官”解晖是个野心家,并不甘心臣服于李阀,又或宋家的影响力能令解晖保持中立,或是采取观望态度。不过若师妃暄亲自出马,李阀成功的机会实是非常大。他开始有点明白刚才为何做了个这么可怕的噩梦。

马车逐渐接近。别无他法下,徐子陵准备全力出手,破车救人。他敢肯定安隆和杨虚彦没有跟来,只要不是这一老一少两人,他有把握将曹应龙抢回来。

驾车者是名大汉,虽是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但只属一般江湖好手之流,在他手底能撑上三数招,已可教他大感意外。棘手的是在车厢,无论他如何运功聆听,除去曹应龙重浊的呼吸声,再听不到任何其他异响,但他却肯定有人在车内,因为驾车大汉曾多次回头向车内的人作报告。安隆既能委此人以押送的任务,这人自有足够能力去完成。

他已顾不了这么多,若不趁安隆不在之际出手,他将再没有机会。起始时他有点奇怪为何安隆不干脆利落的在原地施术,旋即则释然,皆因想到邪道中人互相疑忌,而安隆施法时可能相当耗损功力,故不愿有杨虚彦在旁,更不希望在未复原前和任何人动手,故须另觅秘处进行。

<!--PAGE17-->马车在三丈外的街道缓缓驰至,在屋瓦上的徐子陵正蓄势待发,倏地人影一闪,不知从何处抢出一个人来,拦在车前。驾车的大汉骇然勒马。

只见那人年纪在二十四、五间,长得虎背熊腰,非常威猛,虽不算英俊,但五官端正,微往上翘的下唇显出他既自负而极有个性,站得很有气度和硬朗,令人印象深刻。

驾车大汉本要破口大骂,可是定神一看后,露出认识的神色,立时把粗话吞回肚子内,愕然叫道:“解少爷!”

车内曹应龙重浊的呼吸声倏然而止,接着有人掀开车帘,望向正移到车侧的拦路者娇柔地说道:“妾身如花,乃安爷小妾,这位大概是解文龙解少爷吧,未知拦着妾身马车去路,所为何事呢?”

徐子陵立时头皮发麻,知道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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