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点头道:“小子倒相当机灵,你怎知我要你代为传话?”
郑石如从容道:“前辈此次重出江湖,不用说是冲着宋缺和席应两人而来,前辈这刻突然现身成都,当是收到有关席应的风声,晚辈有说错吗?”
徐子陵道:“席应在哪里?”
郑石如皱眉道:“前辈该比晚辈更清楚席应的性格,他是绝不会把行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的。”
徐子陵胸有成竹地笑道:“边不负怕是唯一的例外吧?”
从岳山的遗卷,他晓得席应曾有一段时间与边不负往来甚密,一起在青楼花丛中胡天胡地,狼狈为奸,故有此言。
郑石如一呆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前辈可知我乃郑汉堂的儿子?”
徐子陵心叫糟糕,岳山总不能把所有曾和他接触过的人尽书于卷内,可是听郑石如的口气,他过世的老爹显然和真岳山有些瓜葛,只好硬着头皮道:“汉堂仍在生吗?”
郑石如暗然道:“家父在十年前去世,前辈当然明白他老人家为何难得善终。”
徐子陵记起香玉山父亲香贵的遭遇,只因无意从阴癸派某一长老的酒后闲聊中晓得些许阴癸派的事,因而差点给害死,心中一动道:“汉堂定是想退出啦!对吗?”
郑石如颓然道:“正是如此,否则爹怎会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不瞒前辈说,现在小侄只是虚与委蛇,静候时机。这番心底的想法,小侄尚是首次向人透露,皆因前辈当年曾帮过爹的大忙,小侄实不忍眼看前辈中计饮恨成都,望岳老体谅!”
徐子陵虽终于试探出郑石如真正身份,却是心中叫苦。若郑石如坚持不为他传话,他难道四处大叫大嚷“岳山来了”,又或在墙头街角写下这四字真言?
寇仲借野草树木的掩护,从靠海的一面潜往烈燄冲天的俚僚村庄去。海边泊有三艘两桅船,照估计这批由林士宏手下扮成的海贼,以每艘船载百人计,人数该在三百至四百之间。
寇仲虽相当有自信,却非是不自量力的人,如若正面交锋,加上对方必有高手带领,逃命或没有问题,但绝对不能讨得什么大便宜。只有采取以暗算明,且打且逃的方式,始是上策,所以行动非常小心。
林士宏这一招显然是嫁祸东吴,一石二鸟之计。既可抢掠南粤沿海民族的粮食牛羊马匹等战略品,又可破坏沈法兴和附近俚僚各族的关系,说不定还可惹得宋阀和沈法兴正面冲突,因为海沙帮为沈法兴爪牙之事,已是天下皆知。大祸临头的俚村比寇仲睡了一大觉那条村子要大上一倍,此时全村数百所房子大部分变成灰烬,仍在焚烧的是村子周边的山林,火势猎猎作响。寇仲完全没法了解行凶者的心态,怎能眼睁睁做出这类令人发指的罪行。
当他进入村庄的范围,立感情况有异,在一所仍算完整的土屋后探头外望,只见村心空地处正有两批各为数达百多二百的武装大汉在互相对峙。一边是林士宏假扮海贼的黑衣劲装大汉,领头者正是在刺杀“青蛟”任少名时有一面之缘,林士宏的国师崔纪秀,他身后高高矮矮站着十多个一看便知是高手的人物,其他手下则扇形散在僚村的北端位置。地上遍布俚僚村人被害者的尸体,情况令人惨不忍睹。崔纪秀等必是来得非常突然,致使可怜的无辜村民来不及避祸。
另一方人数较少,只在百许间,穿的是俚僚色彩鲜艳的武服,最惹人注目是带头的竟是位窈窕纤细,秀发垂肩的美丽僚女,披在身上的赫然是虎皮,使她在柔弱中透出凛凛英气。俚僚武士人人露出悲愤神色,大战一触即发。
寇仲顿然轻松起来,暗忖崔纪秀这叫上得山多终遇虎,被俚僚测到行踪,赶来作出反击。同时心中奇怪,崔纪秀说什么也是林士宏的国师,怎会这么纡尊降贵地来扮**掳掠的小海贼?
长笑传来,只听崔纪秀笑罢从容道:“竟是‘虎衣红粉’欧阳倩大小姐芳驾光临,区区幸何如之?”
寇仲心想欧阳倩这名字为何如此耳熟,旋即记起她是不知陈长林还是卜天志提过的三大俚帅之一,其他两人分别是王仲宣和陈智佛。想不到会在这里凑巧碰上,对方又长得这么标致。
欧阳倩显是刚抵此地,目光缓缓巡视生灵涂炭的灾场,秀目射出悲愤的神色,一字一字地缓缓道:“给我报上名来!”
字正腔圆,丝毫没有像先前俚僚少女的土音。
寇仲回刀入鞘,大笑声中离开躲藏处,往人堆走去,代崔纪秀答道:“本人崔纪秀,在林士宏座下居国师要职,这次到这里杀人放火,除因天生凶残成性外,更为要嫁祸沈法兴。崔兄!小弟这番代答有说错吗?”
全场数百对眼睛全集中到他身上去,崔纪秀见是寇仲,脸上立时血色尽褪眼露惊惶。
徐子陵心念电转,忙扮作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席应的手段,怎瞒得过老夫?自听到席应这狗贼的消息,老夫知道别有内情,贤侄不用为老夫担忧,究竟贤侄是否晓得席应落脚的地点?”
郑石如关心地说道:“岳老万勿等闲视之。他们要对付的不单是宋缺,还有你老人家。如非祝玉妍不愿亲自下手杀死女儿的亲爹,那天岳老怎能这么容易脱身。事后他们曾搜遍洛阳,只是找不着岳老罢了!”
徐子陵心想岳山根本不存在,当然没法子找到。
双目厉芒电闪,沉声道:“当日初遇时,贤侄的话隐有招揽之意,究竟是什么意思?”经过多年来遇尽各色各样骗人的伎俩,他已学乖。
郑石如低声道:“岳老出现得太突然,直至祝玉妍证实岳老的身份,小侄才肯相信,但已找不到岳老。”
徐子陵漫不经意道:“阴癸派一向不许外人参与他们的秘密,为何你能知道这么多事?”
郑石如叹道:“换了我是岳老,也会有同样的疑惑。问题是我虽非阴癸派弟子,却不是外人,十年来我一直对家父的横死丝毫不露怀疑,又故意装出迷恋祝玉妍的徒弟白清儿的样子,兼之他们要借助小侄在政治经济的才能,为他们管治襄阳这重要的城寨,所以能得祝玉妍重用。”
徐子陵终于开始相信郑石如,沉吟道:“贤侄此次到成都,所为何事?”
郑石如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简单地说,是我终于找到心头之爱,又因父仇无望得报,故生出退隐江湖之心,恰巧遇上席应的事。岳老最好立即远避他方,将来再设法找席应算账。我会如实把岳老现身此处的事报上去,说的当然是另一番话。”
徐子陵摇头道:“贤侄放心,老夫若没有把握,绝不会涉险来此,贤侄什么都不用理,只须告诉他们今晚三更时分我会在大石寺等待席应便成。”
郑石如大吃一惊道:“岳老万不可如此,阴癸派四大元老高手现在全在成都,还有祝玉妍的得意弟子婠婠,岳老绝难讨好。”
徐子陵大感头痛,郑石如的话无论对徐子陵或岳山都是忠告,只恨他无论要冒多大的险都要把席应从隐藏处诱出来,顶多到时在暗处监视,看看可否远吊着席应,先找出他藏身的处所,再想办法对付。
探手抓着郑石如肩头,凑近他加强语气道:“老夫自有分寸,贤侄你至紧要把老夫的话如实告诉边不负,否则必将误事。”
郑石如目光掠过他的手掌,剧震道:“岳老果然练成‘换日大法’,难怪如此有自信。”
徐子陵循他目光瞧去,亦吓得心中一震,他一向皙白修长的手,像脱胎换骨,剔筋洗髓般变得晶莹通透,明润似玉,正挥散着某种超乎尘俗的光泽。
郑石如低声道:“但岳老必须小心,据说席应集西域诸家大成,创出名为‘紫气天罗’的霸道魔功,祝玉妍试招后亦赞不绝口,推许为石之轩‘不死印’外魔门最精彩的自创功法。”
徐子陵大力一拍他肩头,道:“快去依计行事,千万勿要误事。”
郑石如欲语还休,见他神情坚决,劝说无从,无奈轻叹后,举步维艰的离开。
崔纪秀见到寇仲,立知形势不妙,暗忖先下手为强,大喝道:“弟兄们上!”又抖手射出烟花火箭,在夜空爆响,成一朵光花。一触即发的恶战,终由这句话全面展开。
对峙的双方齐声发喊,像卷过大地的洪流,在浓烟火头的掩映下,搏击冲突,一时喊杀震天,情况惨烈。寇仲的猎物是崔纪秀,若能生擒此人,将可得到有关林士宏最珍贵的情报。他和徐子陵曾推测林士宏极可能是阴癸派的人,说不定可从崔纪秀身上得到答案。岂知崔纪秀狡猾无比,指挥身旁高手全力对付寇仲,自己却往后退开。寇仲闪电掠前时,敌方最强的十多名好手,把他截个正着。当先两人身法极快,左边那人用的是长枪,幻起十多道枪芒,威势十足地往他照脸刺来,另一人则提刀疾劈,带起呼啸刀风,斜削寇仲颈侧,不但功力深厚,且刀法歹毒。同一时间敌舰泊岸的一边呐喊震天,只听声音便知崔纪秀方面尚有一批援军埋伏该处,见到火箭讯号冲杀入村。欧阳倩那边亦不弱,数百名埋伏好的俚僚武士纷纷在村子另一边现身,加入激烈的战斗去。
寇仲掣出背上井中月,涌出阵阵森寒杀气,看似随便的挑开长枪,又“当”的一声架着敌刀,一个旋身,间不容发地闪到两人中间,接着拔身而起,刚好见到崔纪秀在二十多名手下保护中,且战且退,却非是退往海岸的方向。截击寇仲的敌人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喜出望外。惊的是寇仲身法精妙绝伦,竟能快到令人在一瞬间无法捉摸,闪身使他们落在有力难施的位置;喜的却是寇仲直拔丈许,变成最容易和最明确的攻击对象,落下时哪还会有命。登时刀枪并举,人人蓄势迎候。
寇仲心中则矛盾得要命。他上拔时留有余力,凭其迅速换气改向的本领,几可肯定可追上开溜的崔纪秀,却让下方这十多名敌人最强横的高手可放手对付欧阳倩的俚僚武士。那时他或能擒下崔纪秀,但欧阳倩说不定会输掉这一仗。确是鱼与熊掌难以得兼。
<!--PAGE10-->寇仲大喝一声,作出决定,抛开崔纪秀对他的**,往下落去。“嗖!”他身下其中一名敌人抖手发出十多粒铁弹子,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往他撒去,用心阴损至极。寇仲哪会放在心上,体内真气互换,硬是横移半丈,不但避过暗器,还一个翻身,长刀往其中一个强敌当头砍下去。那人也是了得,虽事起突然,仍是临危不乱,仰腰坐步左右手两斧上迎,亦是杀气腾腾,威猛异常。寇仲哈哈大笑,螺旋劲发,连续两刀,全力重劈对方左右大斧。那人这一生都未尝过螺旋劲的独特滋味,不但虎口扭裂,经脉翻腾,还当场喷血,“咕咚”一声天旋地转,跌坐地下。这两刀立时震慑其他敌人,本来如虹的气势,顿时云散烟消。
寇仲着地后,大喝道:“崔纪秀逃啦!你们都是替死鬼!”
这两句话含劲喝出,传遍全个战场。正围攻寇仲的十多名敌方高手,人人露出疑惑神色,攻势顿挫。
寇仲见机不可失,井中月幻起一蓬刀芒,往其中一敌罩去,冷喝道:“谁人能挡我‘少帅’寇仲三刀,我寇仲饶他一命。”
众敌乍闻寇仲之名,无不色变。首当寇仲锋芒的敌人更是心胆俱寒,只觉全身在刀气中如入冰窖,肌肤刺痛欲裂,双目难睁,最糟是进退不得,无处可避,无路可逃,逼得只好挥剑格挡。“当!”强横无伦的刀气透剑而入,此人就那么连人带剑,给寇仲劈得横飞开去,竟活生生被震得七孔喷血,气绝毙命。寇仲因他们令人发指的暴行,心中当然没有丝毫歉意,还杀机盈胸,刀化长虹,卷向敌人。
此时战场的形势已因寇仲的心理战术,变成一面倒的局面。崔军既见崔纪秀走得无影无踪,又闻寇仲之名而丧胆,人人无心恋战,四散逃命。寇仲再杀两人后,发觉本是声势汹汹的敌人已逃得一干二净,心叫好险,假若这十多人同心合力,不顾生死的联手与他拼命,他纵能取胜,恐怕怎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环目一扫,局面全落在俚僚美女欧阳倩的控制下,心念一转,腾身而起,朝崔纪秀溜走的方向追去。
由岳山变为疤脸大侠的徐子陵,远吊在“河南狂士”郑石如身后,沿着有若不夜天的南市大街缓步而行。街上行人虽远及不上中秋那晚的热闹,仍是非常拥挤,大部分看来该是从别处前来凑兴的人,还意犹未尽。
徐子陵此际心中另有盘算。只要能知道郑石如向谁作报告,再一重一重的跟蹑下去,说不定不到三更便可找到“天君”席应,免去陷身敌众我寡的劣局。如若一个对一个也奈何不到席应,只好怨自己技低运滞。否则不要说碰上婠婠或什么元老级高手,只要多加个边不负,他就吃不完兜着走。别的本领他不敢自夸,但对潜踪匿迹,追蹑暗随偷窥之道,却蛮有信心。至少以安隆这级数的魔门宗主,亦着他的道儿。想到这里,步子轻快起来。
<!--PAGE11-->前方的郑石如消失不见,徐子陵忙加快脚步,“散花楼”三字赫然出现上方门匾处,往门内瞧去,只见花树掩映中,辉煌灯火里,郑石如在迎宾的大汉殷勤招待下,正步上一座富丽堂皇,门面非常讲究的建筑物的登堂石阶。登时记起郑石如曾向他提起过这所成都最著名的青楼,还说与长安的上林苑齐名,并称于世。把门的壮汉都上上下下打量他,使他更是浑身不自在。散花楼显是生意兴隆,一辆辆华丽的马车接踵而来,逼得徐子陵忙避到一旁让路,同时心中叫苦。
每回到青楼去,从未有什么好事发生,坏的却层出不穷。更大问题是跟进去恐怕也不会有作用,郑石如理当是来会他的朋友,自己这么摸进去,总不会那么巧给迎到他的邻房去。不过这样半途而废又心有不甘,横竖没什么地方好去,就试试这一回的青楼运吧!想起寇仲,猛一咬牙,踏入院门。
把门的其中一名大汉伸手拦着,神态却是客气有礼,问道:“请问大爷有没有预订厢房?”
徐子陵愕然道:“没订厢房就不能来吗?”
另一大汉歉然道:“大爷见谅,佳节前后贵客最多,这几天所有厢房均被预订一空,客官可试试街西的另一间醉香窝,那里的姑娘相当不错。”
徐子陵大感尴尬,心想这回的青楼运比之以往更是不如,在门口已倒足霉头。
此时迎郑石如入楼的大汉回转头来,见到徐子陵,竟堆起满脸笑容作老朋友状亲切嚷道:“这位大爷不是侯公子的朋友吗?中秋晚小人曾见到大爷和侯公子被采棋小姐围着来打鼓跳舞呢!”
侯希白可能是在青楼最有地位的人,另两人立即变得无比热情,其中之一还抱怨道:“大爷早该说是侯公子的朋友嘛!侯公子连订十天的厢房,到现在尚未见人来。我们的清秀姑娘盼得心儿都焦枯哩!”
另一人道:“侯公子是否稍后才来?”
徐子陵啼笑皆非,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他快来了。”
接待郑石如的汉子道:“小人杨基,大爷高姓大名?”
徐子陵记起侯希白提过的“刀疤客”弓辰春,顺口答道:“在下姓弓,名辰春。”连自己都觉得这名字怪不顺耳的。
杨基似乎没有他的感觉,欣然道:“大爷请随小人来。”
既来之则安之,青楼运道也可以否极泰来的,自我安慰一番后,徐子陵随他举步。
假设崔纪秀是孤身一人逃走,那追上他的机会将微乎其微,幸好从沿途枝叶折断、路上足印等痕迹推断,最后随他离开的至少有十五至二十人。寇仲一口气赶近两里路,到达一道小溪,所有一路借之追寻至此的线索完全失去。这是合乎情理的。崔纪秀等初时是慌不择路,务求迅速离开险地,至抵达一个安全的距离时,为避过敌人的追蹑,自须动脑筋消除痕迹。
<!--PAGE12-->寇仲功聚双目,仔细观察。小溪在疏落有致的树木间潺潺流过,由南而北,不问可知敌人改为涉水而行,所以对岸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问题是对方究竟是往溪左还是溪右。这好似跋锋寒教下追踪之法后的一次考验,能成功追到崔纪秀,他可算是出师了。
仔细察看入水前的足印,大部分清晰而明显地均有朝左的现象。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如果领头者下水后往左行,后面的跟随者自然往左望又或改为往左走,好紧跟在领路者之后。寇仲欣然一笑,对自己的推断大感满意,正要往左追去,忽感有些儿不对劲,凝神沉思,接着心中一震,暗叫好险。再研究岸旁遗痕,只见所有足印都落在岸旁泥地上,不但清楚,脚步还重得过了头,像怕别人看不见脚印的样子。寇仲试着走上两步,只能留下几个浅得很多的足印。至此哪还不知是崔纪秀这坏鬼书生故布疑阵的狡计,立改朝右行,沿岸疾追。
杨基把徐子陵这“刀疤客”弓辰春在大堂处交给知客,还卖力地叮嘱说徐子陵是侯希白的好朋友,累得徐子陵在不好意思下,也要学寇仲般充阔,随手打赏。身为知客的半老徐娘文姑领徐子陵穿过一道花径,抵达散花楼著名的主建筑物,那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构楼房,规模宏大,雕梁画栋,非常讲究。
拾级登上三楼时,徐子陵装作随口问道:“郑石如兄不是刚来吗?是否文姑招呼他呢?”
文姑娇笑道:“弓爷原来亦是郑狂士的朋友,虽非奴家带引,但陈公子和白公子他们订的是风景最佳的东厢甲房,只和侯公子的东丙隔一间房,弓爷要不要先去打个招呼,到侯公子来时奴家才来唤弓爷。”
徐子陵暗呼够运,稍感“不虚此行”,随便找个理由推掉文姑的好意。
文姑笑道:“难怪弓爷能成为侯公子的知交。侯公子是从来不和其他公子哥儿打交道的,但对这里的姑娘却好得没有话说,又为她们作曲谱词,只要侯公子大驾在,谁不争着来伺候他,这三天盼得她们苦透哩。”
徐子陵吓了一跳,加重语气道:“我不知侯兄会不会爽约,在他来到前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免致令侯兄的红颜知己白欢喜一场。”
文姑推开房门,花香扑面而来,只见对门的窗台摆满香桂花,宽广的厢房内左右靠墙处梅花间竹的排满以杞梓木造的套几和太师椅,不但精雕细作,部件衔接得紧密无缝,有如独木雕成,椅背几面还嵌以大理石,线条清晰圆润,典雅秀丽,难怪能与上林苑并称当世,只是摆设的家具便见讲究。墙上角落处均有字画摆设作装饰,没有半丝俗气。
徐子陵来到窗台旁放有一张古筝的长几处,望向窗外,在月色灯火中,城景尽收眼底,只见神祠佛寺、道里亭馆、阊闾巷市、楼观馆室、圃榭池沼,在高楼外纵横交错,心中不由浮起若有美妓对窗弹唱时,那旖旎动人、醉生梦死的青楼美景。楼内楼外隐约传来丝竹弦乐之音,不但不觉喧闹,还似更添散花楼的深远宁和。
<!--PAGE13-->文姑来到他身后,低声道:“清秀小姐今晚虽难分身,但既是侯公子的朋友,奴家怎都有办法安排她来为弓爷唱上一曲,其他时间教秋红侍侯弓爷吧!”
徐子陵暗中唤娘,忙道:“文姑不须如此周章,在下只为见侯兄才来此,一切待他来后再作安排,现在只需给在下美酒鲜果便成。”
文姑奇怪地瞪他两眼,答应着退出房外,顺手为他掩上房门。
徐子陵松一口气,同时功聚双耳,窃听郑石如那边的动静。
寇仲沿溪追近里许,再在溪岸找到敌踪,不但可肯定先前的推测正确,更多了几分追上敌人的把握。
崔纪秀溯溪北行这么远的距离,目的当然是针对他寇仲而设,纵使寇仲追对方向,在追出如此远的距离仍寻不到敌人上岸的痕迹,自然会怀疑自己是否做出错误的抉择。不过敌人涉水而行,速度当然远比不上走陆路,所以寇仲更有把握追上敌人。在月色的洒照下,崔纪秀等人上岸时洒落的水珠在石面和树叶上闪闪生辉,幸好今夜没有雨雾,否则将失去这唯一的跟踪线索,皆因敌人纵跃上岸,只以石头这些不会留下痕迹的物体落脚。
寇仲在找到三处敌人穿林而过弄折的树枝后,来到一片草原上,不远处山丘起伏,地势荒凉。他把功力精神全集中到鼻子处,立即嗅到残留在长草处衣服汗水一类的气味,心中大喜,暗忖猎狗追捕目标时当如自己现在的情况。更奇怪是残留的气味里隐带一丝香气,不由浮起崔纪秀带点娘儿味的外型,心想这坏鬼书生定有例如把衣服薰香一类的习惯。心中叫好,脚下毫不停留的横过草原,来到一座小丘的山脚下。坡上竟出现两组微仅可察的脚印,往相反的方向延伸开去。这处的沙泥质地松软,又无硬石可供踏脚借力,故敌人要采取分散逃走之计,这样崔纪秀只有一半机会被寇仲追上。寇仲心中好笑,毫不犹豫地循香气追去,绕过山坡,登上另一山丘时,隐见登丘山路,虽因少人践踏致杂草滋蔓,但道路仍清晰可辨。传入寇仲鼻内的气味更浓了,敌人显在不久前经此路登丘。
寇仲脚步不停的直奔上山,到可望见山另一边的情况时,见到山下远远有条废弃的无人荒村,十多间破屋藏在林木之内。就在此时,一声急促的惨呼从荒村处传来,惊碎了月夜的宁洽。寇仲为之愕然,忙全速赶去。
《大唐双龙传》第八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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