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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燕集干戈2(2 / 2)

寇仲最听徐子陵的话,硬是变招,往后退开,井中月似攻非攻,教石之轩无法捉摸其变化。

石之轩长笑道:“失陪!”鬼魅般在三人眼睁睁下穿门没在屋外。

在长安、洛阳那类大都会,对季节微妙的变化,会比较迟钝,但在统万城,因与大草原息息相关,毫无遗漏地反映出大自然气候的变化。她就像在滚滚绿海中的一叶扁舟,使乘舟者感觉到充满生机的春意。在春光灿烂的早上,整夜未睡的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懒洋洋地坐在昨晚的原位,面对往来不绝的车马行人,享受着成真家供应的一盘珍珠般光润亮泽的葡萄。

杀死黑水三煞的消息,像瘟疫般传开去,尤其跋锋寒乃当今塞外唯一敢正面挑战毕玄的高手,令统万轰动一时。这从路过的人的姿态神情忠实地反映出来。寇仲等以微笑回报路人的敬礼和问好。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寇仲和徐子陵从汉狗变成除害的汉族大英雄。

跋锋寒把一粒葡萄抛高,从容以口接着,边嚼边道:“很快会有人把女儿送来。”

寇仲失声道:“什么?”差点把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葡萄喷出来。

跋锋寒大笑道:“你难道不晓得在大草原上,女儿是最珍贵的财产,其次才轮到第一流的战马?在突厥的法律,凡令人终身残废者,犯者须将女儿赔出来,没有女儿的才赔出其他财物。”

徐子陵皱眉道:“为何你说很快会有人把女儿送来?”

跋锋寒耸肩洒然道:“因为他们认为只有最珍贵的东西,始能打动跋锋寒的铁石心肠。”

寇仲抓头道:“他们?你奶奶的!他们是谁?”

跋锋寒道:“当然是想请我去杀人的人。其他人办不到的事,‘剑霸’跋锋寒必能办到。”

两人被他逗得捧腹大笑。

跋锋寒苦笑道:“除剑霸外,小弟另外尚有十多个被人强加于我身上的绰号,说出来肯定把你们笑死,等于白白帮石之轩一个大忙。”

寇仲犹有余悸地说道:“石之轩!这家伙实在厉害,昨晚就像作了一场噩梦。”

跋锋寒点头道:“比起他,曲傲只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恐怕天下三大宗师联手,仍无法破他的不死印,将他击毙。”

徐子陵微笑道:“锋寒兄另外还有什么绰号?小弟实难忍好奇之心。”

跋锋寒向一群路过的年轻骑士回礼,他们是第三次走来朝他们敬礼。答道:“像样点的一个是‘小宗师’……”

寇仲拍腿道:“小宗师跋锋寒,形容得你文绉绉的,剑霸则太老套欠新意,还是跋锋寒三字最精彩,何需什么绰号?”

徐子陵忽带点紧张地说道:“锋寒兄果是经验老到,竟然真有人献女儿来了!”

两人停止说话,循徐子陵的目光往长街北端瞧去,两对眼睛立即大放光采。一位艳丽可比天上朝阳的美人儿,骑着马缓缓驰来。拥有她,便如拥有大草原所有的春光。街上的人全看呆了眼,四周的人首次把注意力从他三人身上移开。她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乌黑的秀发结成两条直垂后背,轻盈好看的长辫子,分扎上绣边菱形的小花巾。光洁晶莹的额下一对美目像悬挂在深黑夜空里最明亮的星星,在两条细长入鬓的眉毛衬托下,又彷如沙漠里洁净澄亮的清泉;端秀美俏的鼻子,两片带露花瓣似的红艳香唇,配上鹅蛋形的脸庞,益显明艳照人,谁能不为之倾倒。颊上两个透出健康粉红霞彩的小酒窝,在小耳朵吊着两串长长的耳坠和修长颈项围着的珍珠项串的辉映下,更洋溢着灼人的青春,浓得化不开的热情。在贴身的紧身衣外,套上色彩清雅的外袍,袖长至腕,离袖口五寸许处绣有宽边图案,衣领亦有花边,长裤脚由五节不同颜色的宽布圈组成,蹬着羊皮马靴,非常夺目。前后各有一名老头子策骑簇拥,看样子一个该是她的爷爷,另一个则可能是叔伯那类亲属。这三人的眼睛均朝寇仲等瞧过来,显是以他们为目标。

寇仲梦呓似地说道:“我现在可明白女孩子为何是大草原上最珍贵的财产了!”

如此美色,足可和尚秀芳、商秀珣、石青璇、师妃暄、宋玉致那级数的美女争一日之短长。三人紧张起来,既怕她真的来找他们,但若非如此,则又会骤感失落,心情颇为矛盾。

美女一行三众终于来到三人坐处前石台下的街段,同时甩蹬下马。三人惊醒过来,首次从对方灵巧的动作推测出来者并非等闲之辈。

美女含笑躬身,深福施礼,以字正腔圆的汉语道:“三位大英雄,我可否坐下说几句话呢?”三人慌忙起立回礼。

寇仲谦恭答道:“这是我们的荣幸,姑娘如何称呼?”

美女莲步轻移,坐入背街的椅子去,她的“爷和叔叔”就那么如奴如仆地立在她身后,到这时他们当然知道对方不是“祖孙”的关系。

三人坐下。美女秋波流转,露出个迷人至极的笑容,两个小酒窝若涟漪般**漾于玉颊上,香唇间现出编贝般雪白整齐的皓齿,以其充满温柔甜美的声音道:“草原上的人称我作美艳夫人,唤得人家连本来姓名都忘掉了!”

三人心中一震,想起城外色彩缤纷的伊吾族营帐,怎想得到竟是美艳夫人芳驾亲临,且年轻有若少女。美艳夫人介绍身后两人,一为左长老,另一位是右长老,两老均面无表情,就像介绍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寇仲和徐子陵本因不知该唤作管平还是段褚的骗子而对她充满敌意,可是她活色生香地坐在眼前,却无法对她凝聚任何恶感。

跋锋寒不理聚在四周围观者的目光,微笑道:“夫人来找我们,不知有何赐教?”

美艳夫人彷似含情脉脉的眼神落在跋锋寒脸上,娇嗲的微耸香肩,说道:“人家慕名而来不行吗?大家碰头说话,既可增进了解,又可看看在哪些事情上彼此可以合作,对吗?”

寇仲淡淡地说道:“夫人是否有个叫段褚的汉人手下?”

美艳夫人蹙起秀眉,露出思索的动人神情,回头问身后的右长老道:“我们是否有个叫段褚的汉人?”

寇仲和徐子陵为之愕然,更想不到两位长老亦懂汉语。

右长老从怀内掏出一本厚达三寸状似账簿般的册子,一本正经的翻看,美艳夫人若无其事的解释道:“为奴家办事的人太多了!”

右长老翻阅完毕,摇头道:“没有人叫段褚。”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当然不肯轻信,偏是对她如此推个一干二净毫无办法。

美艳夫人发出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娇笑,探出纤柔的玉手,取过册子,放到桌面,摊开道:“三位请过目。”

三人定神一看,只见册子上写满三人看不懂的伊吾文字,只好相视苦笑,都有点被此女玩弄于股掌上的感觉。美艳夫人“哎哟”一声跟着又是一句“对不起”,翻到后页,左端出现几个汉人的名字,果然没有段褚在其中。

右长老首次发言道:“这是夫人的开支账簿,凡为夫人出力者,名字会列在册上,详细记录办事、酬金收受、经常支出和特别花费。”

美艳夫人柔声道:“对我来说,大自国家,小自帮会门派,都只是一盘生意,所以必须量入为出,控制成本,三位以为然否?”

目光射向跋锋寒,抿嘴浅笑道:“突厥人少有长得像你这般文秀的。”

跋锋寒苦笑道:“夫人该是对突厥人没什么好感。”

美艳夫人轻叹道:“伊吾族的人对崇拜狼的民族都没有好感,跋锋寒却是个例外。”

在大草原上,突厥和契丹均是拜狼的民族,突厥军的大旗绘上的正是个金色的狼头,战士称附离,意思是狼。

跋锋寒讶道:“为何我是个例外?”

美艳夫人秀眸采芒闪闪,令人感到她除美貌外,尚有不凡的智慧,绝非徒具迷人外表的尤物。她语调平静地道:“因为你跋锋寒已成大草原上以个人反对强权的象征,说起跋锋寒,谁敢不说声英雄好汉?”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小弟怎担当得起。”

徐子陵淡然道:“夫人是否有一颗五彩宝石?”

美艳夫人香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忽地左手穿袖而出,把掌心上翻,一颗比夜明珠略大、七色在其中流转不停,于阳光下异彩纷呈,只要不是盲的就知其为稀世异宝的彩石,赫然出现三人眼前。纤美温柔至难以形容的动人玉掌,衬托得五彩宝石像来自仙界的异物。这一招大出三人意料之外,一时看得呆了。

美艳夫人的声音传进三人耳内道:“三位如不嫌烦,可否替我把五采石送到龙泉,交给拜紫亭?”

寇仲皱眉道:“坦白说!夫人确是令人难以拒绝的人,不过我仍想不通为何夫人这么有把握我三兄弟会接受这提议。”

美艳夫人玉手降至离桌面寸许高处,倾侧手掌,任由浑圆的宝石轻轻滚落桌面,看得三人提心吊胆,生怕宝石因碰撞而稍有破损,因为任何轻微的缺陷,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五采石太珍贵了。

美艳夫人美目一转,瞟寇仲似是情意深长的一眼,柔情似水地说道:“因为对名震中外的少帅寇仲来说,押运此宝到龙泉将会是一段动人的旅程。三位不可不知的是此石本是契丹的镇国之宝,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契丹人都不会让此宝落在宿敌拜紫亭的手上,契丹人更邀得室韦人助阵,听说室韦最出色的两大高手,蒙兀室韦的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两兄弟,也正为此赶来。”

跋锋寒叹道:“夫人的话就像夫人的风采般引人入胜。”

寇仲道:“夫人是否要我们当你的保镖?”

美艳夫人盈盈起立,摇头道:“现在整条街的人全晓得奴家把五采石交给你们,与人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有缘再会。”

<!--PAGE10-->徐子陵苦笑道:“你不怕我们私吞宝物,又或我们与拜紫亭有过节,反将它送给契丹人。”

美艳夫人娇笑道:“那我只好怨自己所托非人了!”

就那么婀娜多姿的和左、右长老迅速上马离开。

寇仲呆瞪着美艳夫人留下的五采石,叹道:“又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美人儿。”

跋锋寒探手以指尖拿起采石,送至眼前三寸许处审视,沉声道:“昨晚石之轩已使我感到从猎人沦为猎物,现在这感觉更趋强烈。”

寇仲苦笑道:“马吉肯定正鸿运当头,否则怎会枝节横生,令我们无法集中精神和时间去对付他。”

跋锋寒微笑道:“少帅认为此宝可否向拜紫亭换八万张羊皮呢?这要求不太过分吧!我跋锋寒为任何人做事,从来都要收酬金的。”随手把宝石放入寇仲羊皮外衣的袋内去。

寇仲一手隔袋按实五采石,如梦初醒的惊喜道:“我可能仍未适应大草原的水土,否则脑筋不会迟钝至此!大小姐那八万张羊皮根本是由拜紫亭跟回纥人买的,上次是大小姐掏腰包,这次好该轮到他啦。”

徐子陵道:“有钱亦未必立时有货,你少帅是否可等个一年半载?”

寇仲伸手过去按着徐子陵肩头,得意洋洋地说道:“小陵终是老实人,在这种事上小脑袋不懂转弯子,唉!拜紫亭可向马吉买皮嘛,何忧缺货?”

跋锋寒跳将起来,取回放在桌上震慑大草原的斩玄剑,挂到腰间,欣然道:“该是让马儿去散步的时候哩!”

寇仲看也不看地把五采石拿出来,右手交左手,塞进徐子陵的外衣袋,笑道:“陵少拿的东西最少,当然由你负此重任。记着!八万张羊皮。”

徐子陵无奈道:“放心吧!我也不想大小姐就此一沉不起。”

蹄声骤起,长街尽端尘土滚动,十多骑奔驰而来,路人纷纷避开。

跋锋寒坐回椅内去,漫不经意地说道:“是靺鞨黑水部的人,只要两位老哥抬出与突利的关系,包保可以顺利过关。”

当寇仲和徐子陵均以为黑水兵是来找他们算黑水三煞的账时,出乎意料,众黑水兵放缓马速,散往大街小巷,并沿途高嚷,听其惶急紧张的语调,三人虽听不懂黑水土语,仍可推知公告的不会是好消息。街上的人闻声无不露出大难临头的情况,四散奔走,一时街上乱成一片,宁静和平的气氛**然无存。两名黑水兵沿街奔来,仍叫嚷着那两句话,成真父子从工场奔出来,大儿子木克高声向黑水兵叫话,黑水兵边走边答,迅即去远。成真众子人人面无血色的缩回家去。

三人一脸茫然地瞪着成真,成真像忽然衰老几年般,憔悴失落的喃喃道:“终于来了!”

徐子陵道:“谁来了?”

成真道:“金狼战士正朝统万推进,最快可于今晚半夜抵此,我们现在要立即逃到山区避祸,希望他们不会追来。”

<!--PAGE11-->三人听得头皮发麻,竟是颉利穷追而至,不肯放过他们。不由想到可能是那批大食商人泄出消息,暴露他们的行踪。

跋锋寒扯着要返回屋内收拾的成真衣袖道:“到山区要多少天?”

成真苦笑道:“我们拖老携幼的能走多快?最少要五天。”

跋锋寒放开这毕生恐惧成为突厥人奴隶的老人家衣袖,成真道:“快离开这里,唉!我真羡慕你们。”说罢返回屋内。

三人你眼望我眼,一时不知说什么话才好,统万的人因为他们放弃家园往山区避难,他们于心何安!如颉利有心去追他们,必可在他们避进山区前赶上。

寇仲断然道:“我们护送他们到山区去。”

跋锋寒摇头道:“这样做唯一的结果是大家死在一块儿,若颉利仍然是那千多亲卫,正面交锋我们是必败无疑,但仍不是没办法把颉利引走。”

徐子陵点头道:“就这么办,事情因我们而起,自应由我们去解决。”

“当!当!当!”钟声回鸣,更添山雨欲临前的紧张形势。

跋锋寒长身而起,说道:“我抓个黑水兵来问清楚颉利方面的情况,你们负责去张罗箭矢,幸好我们有两把好弓,否则连拼命的资格也没有。”

忽然大街上满是逃难的车马,多往北门拥去,看得三人心中非常难过。

寇仲一掌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怒道:“颉利,我寇仲定要教你吃不完兜着走,来时容易去时难。”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吹大气啦!我们若能保命不死,已可酬神作福,何必多作妄想。”

跋锋寒哈哈笑道:“我早说过和你们一起混,总是多彩多姿,现在这预言不幸地再次应验哩!单是为了不让统万的人沦为奴隶,纵死何妨!”

两人轰然应喏,立下死战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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