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欣然道:“玉山兄的突厥话非常流利。我是实话实说,全靠你把计划如盘奉告令兄生春,而生春兄则向我们投诚,加上我和皇上详细推敲,故不致待到大汗兵临城下始如梦初醒。玉山兄,你说我们该不该感激你?”
颉利立即双目杀机大盛,别头往香玉山瞧去。
香玉山大骇道:“大汗请相信玉山,我发誓没有告诉任何人。师傅!”最后一句是向赵德言说的。
颉利怒喝道:“国师!你怎可推荐这样一个废物来给我用?”
赵德言俯首道:“德言知罪。”
香玉山更是面无人色,颤声道:“他在陷害玉……呀!”
赵德言反手拍中他面门,香玉山惨叫一声,倒飞落马,立毙当场。徐子陵一阵感触,香玉山是死有余辜,不过他终是小陵仲的亲父,落得如此下场,教人心酸;亦正因这关系,他和寇仲一直狠不下心肠。
跋锋寒低喝道:“好小子!”
李世民喜道:“来了!”
蹄声从后方隐隐传来,自远而近。颉利闻得蹄声,脸色微变,驱马返回阵内。寇仲无暇为香玉山横死阵上感叹,此为他非常厉害的一招棋,不但假手心情欠佳的颉利除去香玉山此心腹之患,更令突厥方面深信不疑密林内藏有伏兵,因为他们既从池生春处得悉塞外联军的进攻计划,自是分头设伏,准备十足,而颉利则只余正面硬撼之法。在这样的情势下,颉利当不会蠢得挥军进攻蓄势以待的大唐军,而会等待联军齐集,养足精神后始与对方在战场上决胜争雄。
蹄声渐近,以麻常、宋法亮、宋爽、宋邦和王玄恕为首的少帅宋家军三千精骑,林路现身,分作五队,每队六百人,旌旗飘扬的驰至,两队直上山丘,一队留守山丘后方,另两支骑兵分驰左右平野,只看其队形,便知是精锐中的精锐,行动迅速而有效率,甫抵现场立结成可攻可守的阵形,兼且人人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疲态。
寇仲知是时候,昂然步前,笑道:“大汗远来辛苦,我们今晚不如休战,各退二十里,待双方集齐人马,一战定胜负,胜过在这里你眼望我眼的挨至天明,还不知何时可倒头好好睡一觉。”
<!--PAGE11-->暾欲谷和康鞘利分别凑近颉利身旁进言,而颉利则一言不发,狠狠盯着寇仲。
寇仲知他怕自己用诈,叹道:“我寇仲何时有说过话不算数的?今晚是否和气收场,大汗一言可决。”
颉利把马鞭狠狠掷到地上,戟指骂道:“我看你寇仲能得意至何时?退!”
“咯!咯!咯!”寇仲从**坐起来,大吃一惊道:“是否敌人杀至?这是什么地方?”
王玄恕推门入房,恭敬道:“敌人仍未见踪影,这里是武功城内的总管府。”
寇仲犹有余悸道:“刚才我梦到颉利来攻城,他奶奶的,希望解决颉利小儿后以后不用做这种恶梦,我受够了!”
王玄恕伺候他穿上衣服,说道:“现在是巳时三刻,皇上、徐爷、侯爷等正在大堂等候少帅吃午膳。”接着低声道:“少帅可否让玄恕处置杨文干这奸贼?”
寇仲讶道:“杨文干?找到他了吗?”
王玄恕双目一红,点头道:“昨夜进行全城检查,在东门把池生春、杨文干和五十七名京兆联的恶徒当场逮着。”
正在梳洗的寇仲大喜道:“难怪昨晚颉利和赵德言对我的话信而不疑,原来池生春躲在武功做内应,确晓得颉利的计划。我当然可以把杨文干交你处置,不过你要答应我,干掉杨文干后,抛开所有仇怨,好好善待我的好妹子小鹤儿,更不要仇视淑妮,好吗?”
王玄恕忙不迭点头,热泪泉涌,泣不成声道:“玄恕领命,多谢少帅。”
寇仲拿着馒头大嚼,叹道:“想不到打仗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唔!你们为什么不吃?”
跋锋寒摇头道:“早在一个时辰前就饱得吃不下任何东西。你这小子,睡到日上四竿才懂起床,还要派人三催四请,哪有当主帅这么懒的。”
李世民笑道:“睡得是福嘛!”
在武功城总管府的主堂,众人围桌共进午膳,除李世民、寇仲、跋锋寒、徐子陵、侯希白和麻常外,尚有刚赶抵此地向他们汇报情况的庞玉。
寇仲想起杨公卿说过主将必须能安寝的话,而杨公卿却不能亲睹天下统一的盛况,心中一痛,转而言他道:“庞兄请重说一遍。”
庞玉忙道:“敬德往守泾阳,果然突厥人一个万人队来袭,被敬德伏兵杀个措手不及,斩首千余级,俘虏五百多人,包括其首领俟斤阿史德乌没啜。”
寇仲喜道:“这是个好消息,这么长的名字,亏你能一口道出。那是否表示我们可保住这三座作为长安北面屏障的城池呢?”
李世民道:“情况并不乐观,关键在时不我予。我们因把重兵分驻太原和洛阳,致长安兵力薄弱,即使加上禁卫军,只是区区四万之数,若再分兵固守三城,长安兵力将剧减一半。假如颉利在三天内发动攻击,可轻易切断三城联系,那时假如他集中力量攻打其中一城,肯定此城难保,我们处境堪虞。”
<!--PAGE12-->寇仲道:“我们可经由水路往援,前后夹击,还怕颉利不退兵?”
跋锋寒道:“我们刚研究过这问题,那须看联军的实力,如颉利可动用的兵员在二十万人以上,只要分出五万人马,枕兵于渭水便桥之北,长安将无法分兵赴援,因自身难保,而颉利亦力足以截断渭河水陆两路的交通。”
侯希白道:“颉利若要攻陷长安,必须先取三城,夺得粮草和立足的据点。据探子回报,昨夜颉利退兵十余里后,立即派人到渭水打鱼和在附近山野狩猎,可知突厥方面缺粮情况严重,此会逼使颉利不顾一切发动攻击。”
寇仲抓起第二个馒头,大嚼一口,神态轻松地问道:“颉利小儿方面还有什么消息?”
麻常答道:“还有一支过万人的部队抵达,仍未弄清楚是哪一个部族的战士。”
寇仲往李世民瞧去,说道:“皇上不会怪我喧宾夺主吧?”
李世民笑道:“去你奶奶的!快给我想办法。”
众人哪想到李世民会说粗话,登时笑声震堂。
寇仲笑道:“原来皇上的粗话比老子更流畅。我的少帅、宋家、老爹三支大军又如何?”
麻常答道:“刚于昨晚从梁都乘船西来,途中会与李世勣行军大总管会合,总兵力达十七万之众,并带来八弓弩箭机三十挺,大礮飞石十五台,飞轮船队约于后天早上抵达。”
徐子陵道:“倘若我们能多争取三天时间,会有足够的力量迎击颉利。”
侯希白叹道:“情况并不乐观,只要颉利今天发动攻击,我们只余下弃守三城,固守长安一个选择,总好过顾此失彼,长安不保。”
寇仲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拍拍肚皮,露出饮饱食醉的满足神态,目光扫过正目不转睛瞧着他、竖起耳朵听他说话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徐子陵处,笑道:“陵少有没有撒手锏?”
徐子陵淡淡地说道:“我知你是胸有成竹,且因得意忘形,故大卖关子,说吧!不要等到颉利兵临城下,才晓得自己在浪费分寸必争的光阴。”
跋锋寒接口道:“你的伤势如何?”
寇仲道:“此正为我睡至日上四竿的原因。我可令颉利不敢铤而行险,未待大军集齐而发动攻击。”
跋锋寒摇头道:“我比你更清楚颉利的性格,不要被他暴躁凶恶的外表所惑,事实上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善于出奇制胜,一旦被他摸清楚我们的虚实,肯定立即发动猛攻。照我估计,他会在白天好好养息,晚上展开行动,金狼军一向长于夜袭。”
寇仲道:“他永远摸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因为失去香家作他的奸细眼线。而我们的实力则隐藏在长安和北面三城之内,以他目前的四万兵力,要攻陷长安外任何一座城池,绝非一时三刻可以办到。针对此点,我们可在长安城北渭水处集结战船,虚张声势,摆出随时可支援三城的姿态,如非另无选择,颉利焉敢犯险?他的先头部队若被摧毁,其他一切休提矣。”
<!--PAGE13-->侯希白皱眉道:“可是颉利会因为缺粮而别无选择,只要他发兵攻打长安以外任何一城,我们势将原形毕露。”
寇仲笑吟吟地说道:“我的计最巧妙处,是让他可以选择。”
李世民双目亮起来,说道:“计将安出?”
寇仲洒然耸肩道:“很简单,他欠粮,我们就送他两三天的粮,满足他的需求,令他不用因缺粮铤而走险。”众人瞠目以对。
徐子陵皱眉道:“这岂非摆明我们是害怕他?”
寇仲愈想愈好笑地说道:“非也。只是虚则实之的延续,且是恩威并施。由那俟什么没得啜偕五百多俘虏把粮车押送过去,肯定可使颉利和赵国师等疑云阵阵,又可表示我们对他的殷勤周到。我敢包保他们摸不着头脑,兼且由于有本钱作选择,只好待至有十足把握时,再谋与我们决战于渭水北岸平原上。”
李世民点头道:“此不失为疑兵之计,但必须于黄昏前把粮草送抵敌营。”
庞玉起立道:“臣立即去办。”匆匆去了。
跋锋寒道:“假设颉利仍选择来攻,我们如何应付?”
寇仲好整以暇地说道:“武功是实,泾阳、咸阳为虚;长安是虚,船队是实。任他颉利三头六臂,仍逃不过我寇仲的五指关。”
李世民拍案道:“我完全同意,我将亲自把守武功城,与少帅配合,采取稳守突击的灵活战略,颉利若敢来犯,我们会给他好看。”
寇仲道:“我们的优势,不但有城可守,更关键处是控制着渭水,只要把船队一分为二,一队驻守渭河便桥,另一队驻近敌营,只是这般布置,足可令颉利不敢妄动。”
跋锋寒终于同意道:“换成我是颉利,便不敢冒此奇险,倘若后路被截,一旦失利,将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
寇仲向麻常笑道:“为何杨文干和池生春如此好相处,竟肯束手就擒?”
麻常答道:“他们是运道欠佳,当时他们知得情势不妙,欲硬闯城门,撞着末将和法亮巡城回来,逮个正着。”
寇仲向李世民道:“这两个人交我处置如何?”
李世民想也没想的答道:“他们是你的了!”
寇仲伸个懒腰,说道:“光阴苦短,我们研究研究如何调兵遣将,然后付诸实行,希望今晚可以好好再睡一觉。”
侯希白欣然道:“少帅该可心想事成。”
跋锋寒道:“但我以为今晚我们绝没有睡觉的机会,颉利会千方百计试探我们的应变能力,要睡觉应现在上床。”
徐子陵点头道:“我同意锋寒的看法,今晚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接着目光投往侯希白,露出罕有带着顽皮意味的笑意,缓缓道:“且是一个烟花盛放的灿烂之夜。”
众人明白过来,同声叫绝。
猎鹰飞返营地时,穿上夜行衣的寇仲和徐子陵伏身在遥对渭水、可俯瞰远近敌营的小山顶处。敌营广布在渭河北岸、武功之西五十里许处的丘陵区,依地势筑营,灯火黯淡,不时传来马嘶人声,表面看来异常平静。
<!--PAGE14-->寇仲瞧着猎鹰投下的营地,笑道:“颉利恐怕从未想过,我们可由猎鹰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他汗帐所在处。”
徐子陵道:“你有什么主意?”
寇仲耸肩道:“我没有任何打算,更不愿见塞外联军变成以前我们曾遇上的人性泯灭的败军乱兵,沿途杀人放火、强奸掳掠的败返北塞,那会对民众造成可怕的伤害。”
“砰!”靠近渭河一方的树林里,烟花火箭冲天而起,在高空散开成一朵橙黄色的光芒,离他们有十里之遥。
寇仲道:“来了!”
施放烟火的是跋锋寒和侯希白,他们四人分作两组,分头监视敌营动静。
徐子陵微笑道:“颉利对我们以烟花召来援兵一事当是记忆犹新,现在再见烟火,不用提醒他也该晓得发生什么事。”
两队人马此时分从位于中间和北面的营地驰出,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彷似幽灵般组成的骑队,当然瞒不过两人锐目。寇仲扬手连续发放两枝火箭,徐子陵负责燃点,在小山上爆出两朵灿烂不同色光的火花,为星空添加颜色,短促却美丽悦目。三朵烟花,比千言万语更具说服力,令颉利方面明白金狼军的动静,全在他们的监视下,奇兵再非奇兵。两人目光落在渭河东端,一队由二十多艘战船组成的大唐水师,昂然朝西驶来。
寇仲欣然道:“麻常出动了!”
“咚!咚!咚!”武功方向的一处山头响起战鼓,与先前的烟花火箭,推进的船队,合而营造出一股庞大的压力,换成任何人是颉利,仍不得不对自己的行动再三思量。果然号角声起,出营偷袭的敌军被召返营地。
寇仲再发火箭,知会己方后笑道:“烧烧烟花,即可吓退纵横天下的金狼军,说出去包保没有人会相信,事实偏是如此。”
徐子陵道:“昨晚颉利大军因毕玄无功而退,且被迫后撤二十里,士气和信心受到严重挫折,先取长安三城的如意算盘更打不响,现在颉利只余平原决战一招,先决条件是须待各族部队齐集,你的延敌之计可望成功。”
寇仲摇头道:“今晚的手段,明晚将不灵光,因为颉利会想出应付办法。最佳的方法,是从内部分化联军,现在该是找突利等众兄弟谈心的时候。”
徐子陵皱眉道:“人心难测,特别是牵涉到本族存亡的利益,你不嫌太冒险吗?”
寇仲断然道:“这个险不得不冒。眼前形势摆明联军处于下风,我最怕他们放弃进军长安,改往攻打西面城池,那将轮到我们进退两难。”
徐子陵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小心点!”
寇仲拍拍他肩头,说道:“凭我的井中月,决心逃走,千军万马仍拦不住我,明天武功城见。”
寇仲攀山越岭的横过近四十里的山峦,登上能俯视通往渭水的原野丘地一座山峰之巅,月儿斜挂天上。一支近五万人的骑队出现在北方地平的林木间,迅速向渭水的方向推进,只从其行军的阵式,寇仲晓得是突利的黑狼军。在此之前他遇上另一支达六万之众的金狼军,加上颉利在渭河北岸的部队,只金狼军的总兵力便达十万人,其力量足令任何一座城池化为废墟,使他更感觉到背负着的神圣使命,只有说服突利、菩萨、古纳台兄弟等人,中土始可保持完好无缺,迎接新时代大一统的降临。
<!--PAGE15-->寇仲心中涌起豪情壮气,一声长啸,全速下山,一无所惧的朝黑狼军奔去,以突厥话喝道:“寇仲在此,求见突利可汗。”
战马狂嘶,人立而起,领头的黑狼军将领勒住马头,着左右燃起火炬,愕然道:“真的是少帅,停止前进。”手下立即吹响号角。
那将领拍马趋前,一个翻腾,灵活如貍猫的从马背落下,张开双臂大笑道:“少帅认得我洛古勒司都吗?”
寇仲依稀认得他是突利麾下其中一个酋头,而他的热情,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忙以同样热情回报,与他来个突厥式的拥抱礼,笑道:“当然认得,谁不知洛古勒司都是突厥的好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洛古勒司都大喜道:“我立即带少帅去见可汗,可汗正为如何与少帅接触而烦恼。还不让出战马?”最后一句是向后面的手下嚷的。
登上马背,两人从队与队间的空间一前一后急驰往大军后方。前方一队人马迎至,带头者赫然是久违了的突利,他身后是亲弟结社率和十多名寇仲认识的酋头。
突利大笑道:“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双方收缰勒马,寇仲与突利缓缓接近,说道:“我们仍是兄弟吗?”
突利从马背探手过来,与他紧紧相握,肃容道:“我和少帅一生一世都是兄弟。”
众酋头齐声喝好,情绪激烈。
突利欣然道:“你看吧!他们全体支持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们替你把长安夺过来。”
寇仲头痛道:“你老哥好像不晓得我来找你所为何事?”
突利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们到一边说话。”
两人并骑驰上东面一座山丘,五万黑狼军阵容鼎盛的广布野原上,静候他们谈话的结果。突利甩蹬下马,寇仲随之,山风吹来,衣衫拂拂作响,仍带着残冬的寒意。
突利挽着他的手臂,说道:“我当然晓得你来找我所为何事,颉利方面的情况,早有人向我报告清楚,我们更遇上折返大草原的毕玄骑队,你的刀法愈来愈厉害,竟连毕玄也奈何不了你。毕玄完蛋了!颉利顿失倚仗。”
寇仲苦笑道:“那你是耍我。”
突利道:“我不是耍你,而是不明白你,统一中土不是你一贯的目标吗?是宋缺对你的期望,杀了我也不相信你肯让李世民成为中土的新主。”
寇仲伸手搭上他肩头,诚恳地说道:“那是过去的事,现在的寇仲,只希望中土的事,一概由李世民承担,自己功成身退的与陵少过些平淡逍遥的生活,享受没有战争仇杀的生命真趣。”
突利听得眉头大皱道:“你憧憬的那种情况,永远不会出现,眼前是颉利这个好例子,他是绝不罢休的。”稍顿后往他瞧来,双目在黑夜里闪烁生辉,沉声道:“世民也是我的朋友,你和子陵支持他,我全无异议。不过若你希望中土能有安乐日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不让颉利活着返回大草原去。”
<!--PAGE16-->寇仲明白过来,突利肯与颉利联手南侵,是为形势所逼,现在毕玄既去,整个形势扭转过来,自己这位充满野心的兄弟,遂生出取颉利而代之的意欲。道:“颉利有多少人马?”
突利坦白道:“这次来中原的军队总数二十万余人,颉利的金狼军占十万,我有五万儿郎,古纳台兄弟一万、菩萨一万五千、契丹的阿保甲二万,其他诸部合起来万余人。若你我兄弟联手,颉利将万劫不复。”
寇仲叹道:“若颉利落败身亡,金狼军四散逃亡流窜,你老哥该知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突利淡然道:“当然会有点牺牲的。”
寇仲道:“这样吧!待颉利回到大草原,我们再对付他,世民会全力支持你。”
突利不悦道:“事过境迁,你是知兵的人,怎可白白错过此千载一时的良机?”
寇仲道:“事实上我是为你着想,你老哥在草原上的根基仍未稳固,即使借此机会收拾颉利,金狼军余势仍在,必有其他酋头崛起,与你争雄斗胜,东突厥将陷于战火连绵、四分五裂之局。而古纳台兄弟、菩萨、阿保甲等没有一个是可善与的,必乘你们之乱扩张势力,而你则因与金狼军的交战不断损耗,无力他顾,拜紫亭的事件会继续重演,西突厥更会乘机东侵霸地,到最后受益者大有可能不是你老哥。”
突利露出思索的神色,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与颉利的事终须解决,而眼前是最佳的机会,你是我的兄弟,怎可看我坐失良机?至于日后的事,只要你们仍肯支持我,我大有统一草原的机会,真正的和平才会来临。”
寇仲微笑道:“借助我们的力量,在此等形势下干掉颉利,草原上的人不会心服。我确是为你着想,看看吧!颉利无功而回,毕玄含辱而返,金狼军的声势将如江河日下,统叶护肯定不会放过颉利,那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你老哥则趁此时机,扩张势力,世民在力所能及下在各方面支持你,光明的前途将在未来的日子恭候你的大驾。”
突利终露出意动的神色,默然良久后,点头道:“你比我看得更远,我希望能与世民碰头说话。”
寇仲大喜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在与世民密会前,你最好在这里按兵不动,待我去一一拜会诸位兄弟,然后偕你到武功去。”
突利苦笑道:“我总拗不过你的。你的兄弟分别在后方不远处,我陪你一道去见他们吧!他们肯加入联军,一方面是形势所逼,一方面是有助你之心,现在你寇仲要换成另一种助你的形式,他们当无异议。”
寇仲笑道:“大家兄弟,来此一趟我不会教你们空手而回,必有可观的回报。”
突利反搂他宽肩,责道:“大家兄弟肝胆相照,何须讲什么报酬?颉利精心策划攻打长安之计,全盘落空,进退不得,连阿保甲也生出怯意,你寇仲肯放他们走,他们已非常感激。在大草原上,你的名字可拿出来吓止小儿夜哭呢。”
<!--PAGE17-->寇仲大笑道:“我不是那么可怕吧?”
清晨,武功城总管府大堂,跋锋寒、徐子陵和侯希白共进早膳,李世民巡城回来,坐下道:“仍未见寇仲踪影。”
跋锋寒笑道:“皇上安心,大草原上最讲究兄弟情义,何况谁敢对寇仲不敬?那势将后患无穷。且他岂是好惹的?现在形势摆明不利联军,至少表面如此,所以昨晚风平浪静。”
侯希白笑道:“我有没听错?锋寒竟唤你作皇上。”
李世民微笑道:“对锋寒来说,皇上只是我最新的外号,像小侯的‘多情公子’。”
徐子陵问道:“其他地方情况如何?”
李世民道:“我刚接到报告,突厥败军退出泾阳北面山区,往与颉利会合,泾阳和咸阳的威胁解除。我们的人于日出后从水陆两路出发,到前晚我们拦截金狼军的小丘设寨立营,压制颉利,并向他显示我们不惧与他正面交锋的实力。而颉利直至此刻尚没有动静,另一支超过五万人的金狼军抵达颉利营地,使他的兵力增至十万人,联军其他部队则仍没有影迹。”
跋锋寒点头道:“皇上确精于把握时机,昨夜金狼军没觉好睡,新抵之军则劳累不堪,只好看着我们筑垒立寨。到颉利有力发动攻势,进军武功之路早被截断,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侯希白笑道:“皇上善守,少帅善攻,此为天衣无缝的绝配,希白领教了!”
此时亲兵来报,寇仲率突利、古纳台和菩萨四人来见。四人听得你眼望我眼,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寇仲可安然回来固是天大的好消息,如今竟取得如此骄人的佳绩,怎不教他们喜出望外。
“叮叮叮!”九只酒杯在圆桌中央相碰,接着是如雷欢笑声,各人一饮而尽。
李世民正容道:“塞内塞外,风俗环境文化虽殊,人情却一,只要互相敬重,不加猜忌,自可相爱相亲;猜忌仇视,则骨肉不免为仇敌,朕早为此有切身之痛。当年杨广无道,失人心已久,远征塞外诸役,人皆断手足以避征役,生灵涂炭,我李世民有生之年,绝不会重蹈杨广覆辙,这是李世民对诸位的承诺。”
寇仲点头道:“皇上答应过的,从没有不算数。我们大唐、黑狼突厥、回纥、室韦将永为兄弟之邦,相亲相爱,互敬互助。曾并肩共赴生死的兄弟岂可自相残杀?幸好现在误解尽消,万事好商量。”
突利欣然道:“我们三支部队七万五千人,决心退出联军,明天早上即动身返回草原,并分别通知颉利、阿保甲、铁弗由等人。以我猜估,除颉利外,其他大酋早有退兵之意,见此形势只好随我们共进退,否则回家之路寸步难行。”
菩萨道:“请唐主赐我们所需食粮,遣人领路,那我们不但大增行军速度,且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PAGE18-->李世民微笑道:“这方面诸位可以完全放心,朕会作妥善安排。各位远来是客,朕不会教诸位空手而回,没法向族人交代的。”
突利等大喜,连忙谢恩,清楚摆出肯向李世民称臣的姿态,由唐主改称皇上。
寇仲为突利等向李世民解释道:“原来他们一直不晓得我们两方结盟的事,直至颉利被阻于渭水之滨,终于纸包不住火,令我的兄弟因受瞒骗极为愤慨。”
突利沉声道:“我们的本意是効忠皇上,助皇上围剿颉利,杀他个片甲不留,后经少帅分析利害,决意交由皇上处理,阿保甲等人包在我们身上,若他们不识相,将永远到不了渭水,也休想返回北塞。”
李世民暗吃一惊,怕突利等随便找个借口,收拾阿保甲等人,忙道:“在现今的形势下,朕认为不宜向阿保甲和铁弗由等动干戈,若他们不肯遵从,朕另有处理的方法。”
跋锋寒冷然道:“哪怕他们说不。”
别勒古纳台微笑道:“我们明白皇上的心意。”
寇仲暗叹一口气,虽然两人都是他的兄弟,可是别勒古纳台的野心不在突利之下,只是这句话,已争得李世民对他的好感,另眼相看。联军退返北塞后,部落间形势更趋复杂,其盛衰将系于与李世民的关系上。
菩萨道:“皇上打算如何应付金狼军?”
李世民朝寇仲瞧去,说道:“少帅将全权负责金狼军的事。”
寇仲伸个懒腰道:“我会把颉利拖在这里挨个十天半月,待我的兄弟安然返抵大草原,从容布置,迎接颉利小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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