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沈肇峰立时开启袖中机关,一时间,三只铁爪同时从他左右衣袖口弹出,直击萧璧凌面门而去,其中一只铁爪伸到一半,上方忽地落下一块人头大小的岩石,将铁爪砸弯,另外两只铁爪则逼近萧璧凌跟前。
可萧璧凌却不慌不忙,冲沈肇峰所在的位置努努嘴道:“岳父大人,当心你的头顶。”
沈肇峰双眼瞳孔急剧一缩,登时仰面朝头顶上方望去,却见一块大石径直砸了下来,他终究只是一介书生,想要靠双腿躲闪,显然来不及,便只得立刻拨动机关,收回铁爪挡在上方,只听得咯吱一声,两条足有胳膊粗的铁爪,用以屈伸的关节都被砸掉了一半,再也调节不得。
萧璧凌凭借轻功身法,勉强躲过几块下落的岩石,再抬眼时,正瞧见沈肇峰拼命拨动周身各处机关,手忙脚乱的模样,然而随着震动愈发强烈,墓室坍塌也愈发严重,从他周身弹射出的所有大小偃甲,不是被巨大的落石打偏,便是直接砸断落地。
“不必做无用功了,”萧璧凌道,“墓主人为提防有咱们这些外人闯入,早就做好了准备,这里所有的机关都已启动,墓室也会全部坍塌,我和你都出不去。”
他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人之将死,谁都免不了想起平生最在意之人。他想起了沈茹薇,想起了过去相遇相识和相守之时的种种画面,可一想到如今他身处玉殊容夫妇墓穴深处,她却远在齐州,一生缘分到此便要终了,便难免感伤。
可在这时,忽有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猛地攥住他的右臂,向着后方空地一把推了出去,与此同时,那人也因着惯性,扑倒在他怀里。
萧璧凌一时愕然,再抬眼时,却不由愣住。
“看我做甚?”沈茹薇情急之下,仪态尽失,张口便骂道,“你是痴了还是傻了,这就不认识我了吗?”
“可你怎么会……”
“有空再同你说。”沈茹薇说完,便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正手忙脚乱应付落石的沈肇峰。
沈肇峰一抬眼,也刚好瞧见了她,当即大骂一声:“忤逆子!”
“父亲,”沈茹薇眉心微蹙,“到了现在,你也仍旧执迷不悟吗?”
沈肇峰怒极,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扑过来。沈茹薇见状,只得轻轻叹了一声,随即抬足在一块半人高的落石正中全力一踢,巨石借着惯性,径自便朝沈肇峰飞了过去,将他撞出一丈之外,正好摔在那无名白骨旁边。
沈肇峰一身偃甲机关刚刚开启,便被这巨石撞了个粉碎,加之上方还有岩石不断下落,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还挡得住,当即便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沈茹薇眉心一沉,心下百感交集,也不知自己应当喜悦,还是应当难过。然而紧跟在这之后,一块藤球大小的岩石,刚好砸中沈肇峰的脑袋。
随着岩石落下,沈肇峰当场头骨破碎,脑浆迸裂,就算是神仙也活不成了。
“快走,”沈茹薇一把拉起还在一旁发愣的萧璧凌,道,“杀兄弑父,来生是要投往畜生道的,我可不想现在就死。”
在刻着碎玉决的那块巨岩一侧,还有一条幽深的小道,从机关开启至今都没有坍塌的迹象。沈茹薇拉着萧璧凌,沿着这条小道跑去尽头,那里,正是玉殊容的冰棺所在的石室。
“没退路了,先进去再说。”沈茹薇打开机关,拉着丈夫,逆着寒流跑入石室当中,这里依旧是当初的冰窖,二人一进门内,身后的石门便重重合上。
“你来过这里?”萧璧凌百思不得其解,“又或是说……”
“裘宫主带我来过,”沈茹薇看了看结满冰霜的冰窖,又看了看自己手,道,“从前这种地方,我根本待不住,怎么现在竟然不觉得冷?”
“柳华音给你服了续命丹,或许,是续命丹让你的寒疾痊愈了。”萧璧凌若有所思。
沈茹薇不言,当即转过身来,对着他胸口猛力推了一把,怒视他道:“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你以为你今天死了,我心里便会好过?”
“我是想……”
“是不是裘宫主教你的?”沈茹薇蹙眉,“能进入这墓穴的人方法不多,除了打开那个盒子,便只有她知道怎么进来。”
“不然呢?”萧璧凌两手一摊,蹙起眉道,“难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不知道”沈茹薇道。
“那你来这干什么?”萧璧凌瞪大双眼,“来送死吗?”
“我本想拦住你,谁知道晚了一步。”沈茹薇眉头紧锁,“还好此处没有坍塌,可以先待上一会儿,等震动停止,再出去找找有没有出路。”
萧璧凌没敢回话,见她在一旁坐下,便走了过去,坐到她身旁。
“说罢,怎么回事。”沈茹薇道,“你也应当知道,出去的希望十分渺茫,总不会想让我带着遗憾走罢?”
萧璧凌低眉沉吟片刻,方将那晚追上裘慕云之后的事,都原原本本告知。
却不想他刚把话说完,便忽然发出剧烈的咳嗽。
“你怎么了?”沈茹薇一惊。
“你记不记得,柳华音上次帮我治好内伤后说过什么?”萧璧凌眉心一紧。
“如无必要,终身莫再与人交手。”沈茹薇道。
“可一回到齐州,沈肇峰便闹了一大出戏。”萧璧凌道,“我出发之前,这伤势发作,便已有了征兆,我本想着今日会死在这墓里,伤势发与不发,也没多大区别,谁知道……”
“行了,”沈茹薇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她长叹一声,道,“我一路追来,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大不了最后和我爹同归于尽……可见到你之后,我只想活着,一点也不想死。”
萧璧凌沉默片刻,道:“可是,出不去罢?”
说完这话,他又开始了咳嗽。
沈茹薇站起身来,正待仔细观察这墓室,却因门外的震感忽然变得剧烈而一个踉跄,险些滑倒。萧璧凌连忙起身搀扶,却发现冰窖正中的那个冰棺已被震歪,忽然便斜着从高台摔下地面,馆内玉殊容的尸身也跟着滚落出来。
“真是罪过……”萧璧凌扶着妻子退到一旁,却听她忽然发出一声低呼,“你看!”
萧璧凌顺着她右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却发现冰窖一侧墙面的冰霜,正在慢慢融化,包括地上的冰棺,也是一样,边缘化作水流,汩汩汇集至低洼处,与此同时,随着四面冰霜的融化,玉殊容的脸,竟也都跟着褪了颜色,隐隐露出暗沉黑褐的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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