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不由自主地摸摸脑袋，“那我弟弟呢？”
“他只是一堆不能存活的器官。”
苏格手指捏紧了，不知说什么好。陈金成喝了口酒道：“是牺牲你弟弟才救了你，你觉得你欠你弟弟一份吗？”
“我觉得是的，如果他能活着，我一定会做个最好的哥哥。”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陈金成不胜感慨，“他不该让你卷进来的。”
“他是谁？”
“你现在对母体了解多少了？”
苏格全身一震，“您也知道母体？”
“当然，小二就是我养大的。”
苏格惊道：“你就是丽莎他们提到的‘老爷子’？”
“你没想到传说中的‘老爷子’真的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吧？”陈金成笑了笑，又长叹道：“说起来是我害了你。”
“为什么这么说？”
“小二是为了我才把你牵扯进来的。我渴望拥有100%的超脑，获得自由，不再受制于母体，可惜我不是超脑人，连1%的超脑都没有。小二感念我的养育之恩，想让我有生之年看到我们能打败超脑的希望，所以才找上了你。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操之过急。其实我明白，现在让你加入还不是时候。”
“找上我就能打败母体吗？”
“因为你可以进化成比小二更强的超脑人。小二虽有100%的超脑，但他有着天生的缺陷，而你是目前他发现最有潜力的超脑人。但很快发现，你并不适合这个战场，你也有你的缺陷。”
“什么缺陷？”
“你太有人性了。这是一场超自然的战争，残酷得难以想象，很多事情你都做不到。”
“比如呢？”
陈金成指指蒂娜的房间，“你能为了多一点赢面杀死蒂娜吗？”
苏格没作声，他想起杀死贝蒂的丽莎，不要说杀自己爱人了，就算是叛徒他也未必下得了手，再想到用手下当盾牌的林逸，这都是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而自己却是个杀只鸡都会心软的人。
陈金成又道：“不过来不及了，你已经绑上了战车，就算小二不出手，你的存在迟早有一天会暴露，不管母体还是上帝武装，都不会放过你。在这个世界上，强者总是带着原罪诞生的。”
苏格沉默了一会，道：“您来找我的原因呢？”
“我只是看看你。不久前我刚干了一件傻事，害死了一个老朋友和几个无辜的人。我觉得你会卷进来，我多少有些责任。你看，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我们都不适合这个战场，可命运偏偏把我们推到这个位置。”
苏格问：“我从小脑子畸形是不是就是我拥有超脑的原因？”
“是的。所有的超脑人都是在受孕期就有些特殊的原因才变得不一样，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为了收集能变成超脑人的孩子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成为一个谋杀婴儿的凶手。现在也许我老了，心变得细腻了，我常常会为那些因我而死的婴儿内疚。”
苏格察觉了什么，“您和小二有冲突是吗？他不喜欢您身上的人性？”
陈金成摇头，“小二比我聪明百倍，如果他要欺骗我，装成一个有人性的统帅是轻而易举的。恰恰相反，小二有人性，只是他责任太重了，不得不放弃一些人性。”
“您来找我，小二并不知道是吗？”
陈金成笑了，“这世上很少有事瞒得过他，他要阻止我并不难，是他默许我来找你的。你不必误会，他非常尊敬我，也感念我的养育之恩，我和他相处得很好，我现在纯粹只是站在我个人立场上说话。”
“那您是来劝我和小二并肩作战？”
“我没有任何企图，孩子，路是你们自己走的，我作为一名老人只能给你们一些忠告。”
“哪方面的？”
“最近小二在人体研究上有一些新的发现，他觉得人类的肉体只是基因的容器，而基因都是自私的，是一堆为了生存和遗传不择手段的数据。所以他在想，如果要战胜母体，是不是要遵从这种自私。”
“具体怎么做呢？”
“比如，把无法从母体控制下解放的人类全都杀掉。”
“那得杀多少？”
“这个世界的九成九的人口，数量在66亿左右。”
苏格心脏缩紧，“他疯了吗？”
“正相反，从战术上讲，自己得不到的就绝不能让敌人得到，如果这些人不死就全是自由的敌人。”
苏格霍然站起：“为人类争取自由不是把世上的人都杀光！”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他一开始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他与‘上帝武装’接触后，才知道他并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上帝武装’在与母体上万年的战斗中总结出来，他们认为唯一的取胜之道就是杀掉世界大部份的人——他们称之为母体的奴隶。”
“这绝不可以！”苏格怒道：“如果他这么做就会是我的敌人！”
“可怕的是，‘上帝武装’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名为‘大清洗’。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但对付普通人比对付母体容易多了。他们甚至有了完整的计划，如何在打败母体以后复兴人类，如何让获得自由的人们繁衍，重启文明之旅……”
“够了！”苏格捂住额头，“小二答应他们了吗？”
“还没有，但他在动摇。更糟的是，我都不知道这个计划该不该执行，因为按我们的推测，母体真的只是在利用人类寻找更好的宿主，那就意味着人类灭绝只是迟早的事。而‘大清洗’如果成功保住一小部份人类，至少人类还不会灭绝。”
“您说了，只是猜测，你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母体一定会这么做。”
“是的，但西方在探索太空后沉寂多年，如今热情被莫名地点燃，你看连中国都连续不断地向太空发射飞船，人类向太空时代迈步已是不争的事实。”
“太空就一定是危险的吗？”
“要明白，我们人类对外星人来说太弱小了，就像鸟儿嘴下的蚂蚁一样。”
苏格不由想起了丽莎电脑上挺着通红的腹部主动给鸟儿作食物的蚂蚁，他一时脑子变得纷乱，只是喃喃念着，“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没有证据……”
陈金成道：“不管你怎么想，小二和上帝武装的领导人都出现这个想法了，我的话小二也许听不进去，但你或许还可以。”
“我吗？我还觉得我只是他一个棋子呢。”
“不，因为……”陈金成欲言又止，“算了，反正我已经无所适从了，希望你们年青人会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吧。”
陈金成起身要走，苏格拉住他，“陈医生，我还有很多问题……”
不料他一扯陈金成的袖子，发现他袖子是空的，可他的手刚刚都还端酒杯的，他一惊望向他的脸，只见他苍老的面孔居然开始掉皮。
“我没告诉你我已经灯尽油枯了，我本来在病**起不来的，为了见你一次，我强行给你自己使用了过量药物，我已经抑制不住体内的图森反应了……”
陈金成说话之间，脸上的皮掉得更快，肌肉像**一样流泄下来，人也向后倒去，居然躯体开始融化。
“陈医生……”他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的好，抱着他呼唤着。
“苏格，好好照顾小二，他其实是……”
“是什么？”他俯耳下去听他微弱的声音。
但再也听不到了，不知陈金成给自己使用了什么药物，身体居然开始飞速腐烂，像淋了化尸粉一样，飞快化成一滩血水，只余衣裳在地上。
“陈医生。”他抓起衣服，看着血水融进泥土，忽然间他觉得一阵悲伤袭来，抓着衣服慢慢地流下泪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不知为何如此悲伤。
远在“第二生命”的基地，黑暗中一对雪亮的眼睛在闪动着，眼神是那么地悲伤，小二的声音沉痛地呻吟，“永别了，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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