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他身旁的另一位艄公眯着眼,努嘴指向莫沉的方向,“那老哥身后站着的少年!指哪打哪,分毫不差!依我看,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高人?看他年纪不过十六七,毛头小子一个,能高到哪里去?”先前那位仍是不信。
“啧,话可不能这般说!”同伴压低声音,带着敬畏,“听我祖辈讲过,曾有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年方十四,便已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江湖上是实打实的二品高手,坐那二流帮派的头把交椅不在话下!”
“嘶……”那艄公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莫沉年轻的身影,眼中满是震撼与自惭,“听君一席话……老朽这大半辈子,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自己鱼叉一沉,竟也意外刺中一尾,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招呼船客,再也无暇他顾。
莫沉这边,老艄公满面红光地将三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锁进鱼篓,随后熟练地将船泊到岸边一处简易码头。他跳上岸,对着莫沉嘿嘿一笑:“小客官稍待,老朽去借个火,给咱们整顿热乎早饭!”
约莫一刻钟后,艄公去而复返,手里提着的,赫然是之前在万梧城用过的那个食盒。揭开盒盖,热气伴着鲜香扑面而来:三条清蒸鲫鱼并排卧在白瓷盘中,酱汁托底,莹白的蒜瓣点缀其间,顶上撒着一小撮翠生生的葱白碎。旁边另有一碟青翠欲滴的炒蕻菜,散发着朴素的清香。
“哇!船家好本事!借个火竟还搭送一碟时蔬,这肥鱼湾的乡亲当真是古道热肠!”莫沉赞道。
“哈哈,哪能白拿!”老艄公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纯朴憨厚,比藏仙谷里那些心思深沉之人更显真挚,“我拿随身带着的一个老龟壳跟他们换的!他们岸上人家,平日里不捉龟,若要占卜问卦,还得花钱去买。我这龟壳,正好合他们心意!”
“妙哉!”莫沉点头,随即看向船篷,“我去唤……呃,唤我妹妹来用饭。”他心思一转,改了口。
当兰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食欲全无。莫沉费了好一番唇舌,才终于将她劝动,来到船尾。三人围坐,默默用完了这顿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早饭。
餐毕,枫烬那带着金石之韵的声音蓦然响起,直接在他心神中回荡:“小子,稍后将你储物袋内的一枚玉简取出予我。”
莫沉神念如水纹般悄然外放,感知到当兰已回到船头,依旧抱着双膝对着河水发呆,老艄公则吃饱喝足,精神抖擞地回到船尾,双膀用力,摇动长桨,破水前行。乌篷内,此刻确认只余他一人。
“前辈,此刻乌篷内仅我一人,玉简现在便可取出。”莫沉以神念回应。
枫烬的声音透着一丝满意,“取那枚纯白无瑕的,此乃空白玉简,最宜录刻。若见杂色,则其中已有记载。”
“晚辈明白。”莫沉应道。
莫沉心念专注,默想着那枚纯白无瑕的玉简已握于掌心。腰间储物袋微光一闪,一枚触手温润、通体洁白如羊脂的玉简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哦,对了,”莫沉忽又想起一事,以神念问道,“前辈并无实体,如何取用此简?”
识海中,火凤凰枫烬的虚影似乎发出一声轻笑,其意念清晰传来:“痴儿,何分彼此?你是我神魂所寄,我就是你的神魂所承。握紧它便是。”
莫沉闻言,不再多言,五指收拢,将那枚温润的白玉简紧紧攥在手心。刹那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缕极其精纯、带着灼热气息的金红神念,如同涓涓细流,自他识海深处无声无息地抽离出来,顺着他的手臂经络流淌而下,最终没入掌中紧握的玉简之内,消失不见。玉简表面,似乎有极淡的赤金纹路一闪而逝,旋即恢复如常。
莫沉紧握在掌心的白玉简,并未沉寂太久。
不过片刻,那原本温润无瑕的玉质内部,竟似有赤霞流动,丝丝缕缕的灼红从核心晕染开来,整枚玉简渐渐透出温润而神秘的红芒。
“好了。”枫烬那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适时在莫沉心神中响起,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是寻常,“小子,现在,将此玉简交给外面那丫头。”
莫沉还沉浸在那火禽贯顶的玄妙余韵中,下意识问道:“给她?作甚?”
“自然是传她入道之基!”枫烬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此简经我神念淬炼,内蕴一缕开启神念的灵引。以这丫头的根骨资质,若肯潜心体悟,今日之内,神念必开!”说到这里,枫烬话锋一转,语气中的调侃之意更浓,“啧啧,可比某个榆木疙瘩强太多了,某人啊,纵有我倾力相助,也耗了快半月光阴,才堪堪撬开那识海的门缝呢!”
“……”莫沉被这突如其来的“揭短”噎得俊脸微红,没好气地在心中嘟囔,“懒得与你争辩!”
莫沉深吸一口气,摊开手掌,那枚玉简的红芒已内敛,恢复成温润的白色,只是细看之下,仿佛仍有淡淡的火焰纹路在玉质深处流转不息。
他挑帘走出乌篷,晨光下,当兰依旧维持着那抱膝呆坐的姿势,单薄的背影对着粼粼河水,像一尊凝固的悲伤塑像。莫沉走到她身侧蹲下,将那枚尚带余温的玉简轻轻递到她面前。
“当兰。”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拿着它,回篷里去,摒除杂念,专心体悟,上面有一道神念用作引子,回船里用这玉简碰一下额头就能看到修炼的功法了。”
当兰空洞的目光终于从水面移开,落在那枚看似普通的白玉简上。莫沉凝视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是修仙的功法真传!只有踏上修仙之途,才能为你……血洗冤仇!”
“仙法……报仇……”当兰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莫沉,又死死盯住那枚玉简。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像触碰易碎的希望般,接过了那枚温润的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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