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话时,凌子敬能够明显感觉到陆棉棉话中还有其他的深意。
是那晚的事情……
“我觉得陆叔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个人也不希望过多么大富大贵的生活,我知道薛大人的财力怕是富可敌国,可就算你留给他再多的钱,恐怕也不仅女儿能够经常看看他带给他的幸福与满足更多。”凌子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陆棉棉不再说话。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段话,如果承认陆丰能够见到她更快乐的话,她就没办法继续下定决心离开京城了,可如果不承认的话,她又觉得自己是一个得不到父亲疼爱的女儿,那实在是有些可怜……
凌子敬看见陆棉棉情绪有所缓和,重新坐到椅子上,“而且就算是不是为了你的父亲去考虑,就算是为了你自己去考虑,我作为你的兄长也应该劝你不要入京的。”
陆棉棉挑眉,语气里带着些讥讽,“不知道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凌子敬清了清嗓,“我知道现在薛大人对你无比看重。想要带你回京,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在扬州城内对这里比较了解,可到了京城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没有背景。你怎么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去?而且薛大人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一枚棋子。等将来无用时便成为一枚弃子,他值得你为他如此卖命吗?”
“他值得。”陆棉棉几乎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这个回答。
他们几次三番同生共死,哪怕就算是对方将她当成一个棋子,但上位者能够为一个棋子做到这个份儿上,陆棉棉也认了。
凌子敬手中的酒杯没握稳,摔在地面上。清冷的桂花酒在地面上晕起一圈涟漪。
“棉棉,我还是想再继续争取一次。只要你愿意,我们两个便成亲。你依旧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这样你能够实现你心中的抱负,你也能够看到你的父亲,何乐而不为呢?”
“你与我假成亲也可以,总不能是对薛大人动了真的感情吧,可他虽然有响亮的名气,富可敌国的财力和手眼通天的权利,但他也不过就是一个阉割后的太监,他给不了一个女人真正想要的东西,你跟着他在一起到最后苦的还是你呀!”
凌子敬几乎把这段时间在心里反复推测压在心底的话全部都抛出口了,他已经将这次机会当成他最后的机会了。
“大人口口声声说不知道薛大人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那你又何尝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你又以为人与人之间的爱和情又是什么?”
爱情是一种生命关系,它本质是属于内在的。这跟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金钱,家事,甚至是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女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爱情他就在那里,他就在生命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薛煌是真男人,薛煌也从来都没有嫌弃过陆棉棉是个真穷人。
“棉棉……”凌子敬的话里几乎染上了哭腔。
“凌大哥。”陆棉棉转换了称呼,“你不愿意帮我弟弟翻案这件事情我也不再怪你了,念在我们年少时候的情分,今天的话就到这里点到为止吧。我即将离开扬州城,也不愿我们的关系闹得更僵,今天吃了这顿饭,就当我们还是少时的朋友。”
对于不给弟弟方案的这件事情不再责怪,其实是完全的失望。对一个人没有期望才会失望,而对一个人没有期望就证明对这个人再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了。这样的失望才是最要命的。
凌子敬也懂这个道理。
凌子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他从椅子上滑下去,他坐在地面上。他努力的伸出手想要去够刚才那个摔在地面上的酒杯,可他觉得身体就是没有力量,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那个越滑越远的酒杯。
“我不要跟你们回去……”
“就算你们是衙门的人,你们也不能冤枉无辜的老百姓啊。我这儿还要在这里看店,还要营业赚钱填饱肚子呢,你们也不能说把我这老百姓带走,就把我这老百姓带走的……”
“……”
酒楼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陆棉棉听着这有些无赖语调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陆棉棉起身来到酒楼包间的窗子前,不顾地上仍然在不停的够着那只白玉酒杯的凌子敬。陆棉棉抬手推开包间的雕花木窗,一股寒气带着些许桂花香气冲入房间之内,这股寒气让地面上的凌子敬也得到了短暂的清明。
这发出无赖般声调的人是张大贵。
而此刻拉着张大贵不断往前走的男人是白羊。
白羊不是去调查齐金锁一案到赌坊去了吗?!怎么又和这个放高利贷的张大贵扯在了一起?!
白羊虽然是军武出身,但这张大贵也靠打手的名声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很长时间。虽然动起手来不见得是白羊的对手,但若想赖着不走,靠着一身蛮力和本就过硬的体格子还是能够牵扯住一段时间的。
“副班头!”陆棉棉从酒楼的二楼喊着白羊。
白羊抬头,还不忘牵制住一心想要逃跑的张大贵。
“县丞大人现在正在雅间内用饭,若是这张大贵与其金锁一案确有关联的话,若不愿意到衙门去受审,不如先押他到酒楼包间让县丞大人审讯一番如何?”
白羊本就是凌子敬的人,他自是信得过凌子敬的。
“那好,陆班头,我这便押他到楼上且等我一番。”
这天实在是太冷了,陆棉棉拢了拢身上的棉衣,关上包间内的雕花窗子,还是驱散不了室内的寒意。
白羊官靴独有的脚步声在酒楼的楼梯上踏响……
陆棉棉俯下身子扶起凌子敬,“大人,我们还是以公事为先吧。”
凌子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瞬间收敛起眼底的那一抹悲伤,“好,那便请陆班头与我在这里一同审问这张大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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