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远在老家的姜建国和刘芬,也收到了女儿寄来的信和三百块钱。
崭新的大团结,整整三十张,厚厚的一沓,被刘芬用一双颤抖的手捧着,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苦命的女儿啊……总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姜建国坐在炕沿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熏得他眼眶也有些泛红。他这个当爹的,嘴硬心软,当初对女儿又打又骂,其实心里比谁都疼。
信里,姜窈没有诉苦,只是报了平安,轻描淡写地说了说自己在国营服装厂的工作。可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自信和从容,是夫妻俩从未在女儿身上见过的。
“这孩子,出息了。”姜建国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声音有些沙哑,“津州那孩子……看来是个靠得住的。没让我们窈窈受委屈。”
刘芬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是啊是啊,等过年,我们得好好准备点东西,去谢谢人家。”
夫妻俩看着那封信,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
姜窈对陆家二老和自己父母的想法,一无所知。
她只觉得,最近的生活,有点过于“甜蜜”了。
陆津州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他那些笨拙的示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让她这个一心只想搞事业的现代女性,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不自在。
她不怕吃苦,不怕算计,就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带着笨拙和真诚的温柔。
她怕自己会沉溺其中。
更怕当某一天协议结束,她会舍不得离开。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陆津州,好好谈谈。
这天晚上,姜窈在灯下画完最后一张设计稿,抬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陆津州就坐在她对面的书桌前看文件,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偶尔翻动文件的声音。灯光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她等他洗完澡出来,把他叫住了。
“陆团长,我们聊聊。”
陆津州正用毛巾擦着头发,闻言动作一顿。黑色的碎发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背脊下意识地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接受上级命令的士兵。
“什么事?”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姜窈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哪里奇怪?”陆津州面不改色地反问,那双深邃的瑞凤眼直直地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又是送礼物,又是夹菜的。”姜窈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得清晰,“陆团长,我们是协议夫妻,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她必须把话说清楚,把这条线划出来,在自己彻底沦陷之前。
她看到,当她说出“协议夫妻”四个字时,陆津州眼里的光,似乎暗了一下。
他看着她那双带着戒备和疏离的眼睛,心里猛地一沉。
她又想用那份冰冷的协议,来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点也不喜欢。
他放下手里的毛巾,身体微微前倾,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深邃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她,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姜窈,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好,只是在履行协议?”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心脏却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否认。
两个字,掷地有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激起回响。
姜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微微发麻。
“那是因为什么?”她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她心安,或者让她彻底死心的答案。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津州看着她,看着她故作坚强的外壳下,那双倔强又脆弱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