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原巴东太守府。
如今,这里已换了主人,成了江东军西征的帅府。
周瑜坐在堂上,修长的手指捻着一卷竹简,神情专注。
一名亲兵快步入内,单膝跪地。
“启禀副帅!成都使者黄权,已到城外,请求拜见!”
“黄权?”周瑜眉梢一挑,放下了竹简,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鱼儿,终于上钩了。
一切,尽在司徒大人的算计之中。
郭独射率中军西进前,特意将他周瑜留下,并交代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公瑾,江州交给你,你在此处,等一个人。”
“等那黄权来了,不必急着见,晾他几天,挫其锐气。”
“然后,带他去我们沿途攻下的城池走一走,看一看。让他亲眼看看我江东军威,亲耳听听那些降官是怎么说的。”
“最后,再带他来见我。”
“我要让这位益州最后的忠臣,在见到我之前,那颗所谓的忠心,就已千疮百孔!”
这便是郭独射的计策,诛心之计。
对付黄权这种有节操的硬骨头,威逼利诱是下策,只会激起他的死志。
最好的方法,是让他自己从内部崩溃。
让他亲眼见证,他效忠的主公,何其愚蠢。
让他亲身感受,他守护的益州,何其腐朽。
让他自己,去怀疑他所坚守的“忠义”,到底值不值得!
“知道了。”周瑜对亲兵淡淡吩咐,“就说我军务繁忙,抽不开身。安排他去馆驿住下,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何时见他,等我通知。”
“喏!”
……
黄权在江州城外的馆驿,一住就是三天。
三天,度日如年。
每日清晨,他都会被城中江东军操练时,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
那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铁与血的气息,让他心惊肉跳。
他站在窗前,能看到一队队舟船,满载着粮草军械,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运抵江州,又迅速分发,送往前线。
整个江州,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精密、高效、而且致命。
而他这个来自成都的“使者”,却被彻底遗忘,无人问津。
周瑜,连个人影都没派来。
这种赤裸裸的无视,比任何羞辱的言语,都更让黄权煎熬。
他知道,这是下马威。
他心中怒火中烧,却又发作不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
直到第四天,周瑜才终于派人来,请他过府。
当黄权再次踏入那座他曾无比熟悉的太守府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守卫的甲士,眼神锐利,杀气腾腾。来往的将校,步履匆匆,甲胄铿锵。
整个府衙,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氛围里,再无半分往日的闲适。
周瑜正坐在主位,低头批阅公文。
黄权进来,他头也未抬,只随意地摆了摆手:“黄大人来了?坐。”
那姿态,仿佛在招呼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
黄权强压心中翻涌的屈辱,躬身长揖:“罪臣黄权,拜见周副帅。”
他刻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尘埃里。
周瑜这才放下笔,抬起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黄大人,何罪之有啊?”他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玩味。
“泠苞抗命,冲撞天兵,皆因我等管教不严。权此来,特代我家主公,向贵军赔罪。”黄权低着头,声音干涩。
“哦?只是赔罪么?”周瑜笑了,“我还以为,黄大人是来质问我军,为何攻你城池,抓你将领呢?”
黄权心头一颤,听出了话里的讥讽。
“不敢。”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泠苞有错在先,贵军反击,理所应当。”
“哈哈哈哈!”周瑜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堂上,显得格外刺耳,“黄大人果然是个明白人!不像你益州那些将领,一个个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这番话,无礼至极!
黄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藏在袖中的双拳,指节捏得发白。
“副帅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周瑜笑声一收,脸色转冷,“黄大人,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你家主公刘璋是个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我江东大军为何而来,你也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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