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陆沉走过去问。
“怎么,不许我来吃饭?”张皓说着,拿了个杯子倒了酒,示意陆沉坐下。
“酒不喝了,赶时间。”陆沉指了指手里的东西。
“不占用你的宝贵时间!”张皓了然道,“正好碰见,就跟你说说上回那个案子。”他说着,喝了一口谷酒,眉头拧成脊骨,说道,“这酒真烈!”
“行,十分钟。”陆沉在张皓对面坐下。
“白堂武被捕以后,眼睛曾出现短暂失明,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也没说是何人所为。后来没几天我们收到了一份证据十足的资料。说来也怪,那份不记名的资料里,详详细细写了白堂武在军中如何勾结M先生助其逃狱、如何过失杀人、如何制造七年多以前那个车祸,以及去年那个卷子的车祸等等,中间竟然有他的小舅子严清广的证词。而且他已经自首并招认了。此外,这些年他涉及的药品违规和商业贿赂,也都被一一曝光了。即便如此,白堂武一直不认账,并坚持要上诉。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出家的女子来探他,之后他居然就放弃了挣扎。”
“那女子是谁,说了什么?”
“那是他的发妻严淑娟。根据监控里的情况来看,她似乎有意无意暗示他认罪并反省。而且她还告诉他一个事实——白堂武其实不是收养的。他是白母和前夫生的孩子,为怕人说道,一时说成了收养。没想到,这个白堂武却似乎因此很受伤,一辈子通过掠夺他人获得存在感,最终妻离子散,最好的结局也是在牢狱里度过余生,想来也可悲。”
“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过这一生。”
“确实。不过半年前烟花厂的那件事,我还是一直心有愧疚,害你的女朋友受伤……”
“过去了的,就不提了吧。那个M先生后来查到了么?”
“后来我们得到可靠情报,M先生其实四年前就已经死了,他的组织被一个称作文先生的人控制过一阵子,后来不再经营毒品,逐渐开始进入正当行业。虽然那天的机器人打着M先生的旗号,但是我们后来查了所有的信息网络来源,都指向的是白堂武和白氏集团。似乎有人想要把所有的苗头导向白堂武,置他于死地,但是却查不出来是谁。”
“我猜测那个文先生,大概就是白堂文。在秦岭的时候,我看过老杨那里的合同,那个签字,与我以前看到的白堂文的手稿一致。”
“在所有的档案里,白堂文都死于七年多以前。或许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潜藏于M组织里。不过事到如今,我们是找不到这个人了。也罢,但愿他不要再干坏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他。”张皓说着,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说,“对了,我看到新闻了,你研究的增强记忆的药物又获奖了,恭喜。”
“客气。我反倒希望这个药物,用到的人越少越好。”陆沉说着,又对张皓说,“你自己怎么样,她会被判刑吗?”
张皓心里猛地钝痛。他知道陆沉说的是Lisa。他多次试图和Lisa沟通,根本不为求她原谅,只是希望她能够坦白从宽,减轻罪责。然而,他悲哀的发现,Lisa宁愿被困铁窗,也不愿意见到他。
“最怕的情形还是来了,我们终究成了敌人。”张皓眼神暗淡地说,“珍惜眼前人吧。”
陆沉点了点头,拎着袋子离开了。
刚出门,他发现前面一辆轮椅朝自己走来。
“你是陆沉?”那人问道。
“对,您是?”陆沉看他自己驾着轮椅,似乎在此等待了许久。
“我是沈源,我在杂志上看到你有在研究增强记忆的药物,我知道,那只是对外公布的部分。不知道可否透露,真正的‘交换记忆’技术,是否已经实现了?”那一天白堂文再也没有回话剧院,沈源隐约觉得后来发生的事情与他有关,但是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他一辈子都在关心有没有人实现他未了的心愿,所以不惜冒昧来找陆沉。
“原来是前辈。没有所谓的‘交换记忆’技术了。我做的,不过是有记忆障碍的人需要用的药物而已。抱歉,我赶时间。”陆沉说着就要走。
“这是划时代的研究,你难道不想深入下去吗?”
“抱歉,我不认为窃取和交换记忆这件事是有意义的。”陆沉说。“另外,替我谢谢月河。”
监控里有个很难被注意到的细节,有个白衣女子在栗子坠落之后,给栗子盖上了一块防火布。虽然她蒙着面纱,但是陆沉看那身形,料定那是月河。
是她,扮成保洁潜入白氏,挖出了白氏的财报和违禁药物信息,透露给了蔡束哲和李悠然。也是她,悄无声息躲开烟花的袭击和警察的布防。
一切因月河而起,最终又在月河那里画上了句点,尽管这个句点,不怎么圆。
“月河,你认识她?我已经半年没有见到她了。”沈源颓然道。
“有过一面之缘。”陆沉没想到月河居然没有回到父亲身边。“那么,再见。”
他告别了沈源,驱车去超市买菜。
超市里,大街上,人们熙熙攘攘地生活,在巨大的莫比乌斯环上行进,用自己的方式走向终点。很多人以为,那个莫比乌斯环叫做命运,其实那是自己的记忆。
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开始一点一点建立自己的记忆城堡,并不断地添砖加瓦。有的记忆看不见,但是却在潜意识里支撑着他的世界,如果这一段记忆被拿走或者扭曲,那么他的人生,可能就此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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